今天又在班上發火了，自己已經沒有導師班了，在寶寶班已畢業的隔年，我竟然還會在任教的班級爆發如此劇烈的怒氣，只是如果是導師班，或許我就拍桌子大吼了，然而畢竟不是自己的班，在面對學生時還須手下留情；只是不知道我所留的情是否應該？
日文課極吵，且高三的他們在開學第五週時還對五十音極不熟，更別說簡單的自我介紹，我在糾正他們時，竟然小女孩會對我說，你教你的，干我屁事！他隔壁的同學還順帶加一句，台語版的，幹！不爽學就是不爽學！
過去寶寶班只要敢用這種激烈髒穢的詞彙在課堂頂撞師長，不管是不是我的課我絕不留情──通常會被我一頓叱責，並且我會用我的手掌重重打他的臂膀，他有多痛我也有同樣的痛楚，不是因為不可以表達自己的想法，甚且自己的想法是應該表達的，學習的困境、上課的感受，師生都要溝通清楚，然而「干我屁事」與「幹」並非溝通而是挑釁，而這並非成熟的人該有的處理事情的態度。
而我比他們更堅持。
在現在的教育場域中，我唯一的武器與抵禦的力量就是堅持了，我大聲地回他，你說什麼，為什麼要這麼說，你要表達什麼，你這樣的表達期待老師回應你什麼？一連串的問題顯然讓他與他們焦躁不耐，臉色極壞，與接二連三的反嗆是自然而然的反應，然而我比他們更堅持。
我說如果你們說不出反嗆的原因，那麼你們得跟老師道歉。
道歉？
如果是寶寶班或許就會摸摸鼻子道歉了，至少軟下來說聲好啦對不起，然而這不是我的班，自然也不會有這默契，但是，我比他們更堅持。
其實讓班上極凍非我所願，然而如果我有一點點軟弱與退讓，他們就會知道這樣嗆人是對的，是合理的，老師會因為顧全大局而退縮，所以他們可以繼續用這種方式對待別人；於是我說，好，既然不願意道歉，如果你是在工作，你就被解雇了，可是現在是課堂，老師不能把你解雇也不能讓你退學，甚至連記你警告可能都不行，但你在我心裡會變成非常糟糕的人，你用這種態度對待你的同學、朋友、同事，你就會成為孤獨而不被接納的人，這樣也沒關係嗎？
煩死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唸了！他已經有些軟化，用一種比較低聲而羞怯的聲音相頂。
你做錯事情還希望別人不責備你？為何對的是你錯的都是別人？我一拍桌子，你錯就是錯了，我也不怕你去投訴我，因為我是你的老師，教你是我的責任──在拍桌子的當下，班上已全然寂靜，我知道那不是怕，而是看好戲，看我如何收場！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請你跟老師道歉，你這樣說是錯的。

在過程中我渾身發顫，即使是七年後的今天，即使我已看似一個全然成熟的教師，然而在課堂上面對無理頂撞的學生，我仍害怕，如果他還不道歉，是否該採取更激烈的措施，在全然寂靜的時刻，他開口了！

算、了、你、太、煩、了，對、不、起。

我很感激他願意給我一個台階，讓我能把做人處世的信念傳遞給他，我於是說，謝謝你願意道歉，我也很抱歉剛剛對同學拍桌子，只是我們要分清楚能說與不能說的話──班上仍然很安靜，未來還有很多裂痕需要我彌補，然而如果這樣可以讓他們理解，不是所有話都是想講就講，那麼或許這麼做也有值得之處。

當老師很難，非常難，比讀書難多了，下課同學仍然很不諒解，但也有同學跑來說，老師我覺得你很酷！
我不想很酷，只希望他們能往正面多長一點點如同小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