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5-28 01:54:11棉兒

爭執

昨晚班上因為抽籤換座位而起爭執,年輕而血氣方剛的孩子叫囂對罵,只因為未與自己的好友毗鄰為伴。在我記憶中,高中換座位是極快樂的事情,我在國文課上偷看的那本《生命中難以承受之輕》乃是剛換到隔壁的男孩遞過來的,每回都能因座位改變而結交朋友,那時的我並不懂陰陽五行風水方位,然而一無所懼的心靈音新鮮坦蕩而可以四處為安。
班上某些學生顯然並未感受這樣四海為家的快樂,他們執著於某些友誼而不願開拓自己更寬闊的情分,在他們互相罵幹的片刻我突然想起年少所讀的司馬牛之嘆,他們如同司馬牛一樣怨忿自己孤寂的生命,宛若上天、父母與同學都辜負他們,我也無法勸說他們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一如子夏,因為我年輕的孩子,並不若司馬牛那樣溫柔安靜而勤奮。
我先將生理情況特殊的同學調開抽到的座位,再將必然起衝突的同學掉換座位,然而那些無法與好友同座的同學更加憤怒,他們說,都是你在調動靠么幹麻抽籤──我心底的憤怒驀然停息,並非是他們的抱怨,而是原來從他們的眼中,無法看見我身為教師的考慮,那兩個天天對罵衝突四起,坐在一起兩個都翹課;那兩個有生理障礙坐到最後根本無法上課,這樣調動應該是合理的,我說,然後對罵的其中一個同學起身摔門而出,他隔壁的同學則大吼叫囂滾阿滾出教室就不要回來,我已經習慣我的學生在我面前罵幹或摔門,起初會憤怒,現在我會因為夜校的學生來自破裂的家庭而原諒──
下課時白日寫論文晚間教書的疲憊一擁而上,學生環繞問問題,我幾乎無法專注。極短暫的片刻,或許零點零一秒,或許零點零五秒竟湧上哭泣的欲望,換導師吧,我說,來自生命最脆弱的部分,然而道德理性立刻說服我停止,環繞的孩子顯然在生命荒謬與深情之處驚醒,老師你不可以不教我們喔,我安靜走出教室,鮮血從子宮隨著內膜碎落宛若天崩,又一次地血崩,暈眩撞擊腦門,扶著牆回到辦公室,我明白我在演出一場以性命相博、相許的舞台劇,如同大學時代二十歲的自己,只是這次無比真實,不可替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