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裡，我是一名男子。

一個天賦異稟的男子，能夠跳躍飛翔。

所謂跳躍飛翔，是須先蹦跳一陣，才能夠飛。

而我的首次飛翔，是在一棟大型商場裡，商場採回字型的建築，中間的天井又大又明亮。

當時應是營業時刻，但卻沒見到任何顧客，只有我一人。

還記得，自己在電扶梯的開放空間裡，開始第一次蹦跳，夢中有種強勁的力道，讓我在地面與牆壁之間來回蹦著，而後，用力一躍，竟然能不落地地持續停留空中。

對於第一次的飛行很是興奮，但卻還不能掌握飛行的技巧，所以，飛得歪歪斜斜、東撞西碰，落地數次，同樣得蹦跳著才能起飛。

而在這練習的過程，撞壞了商場裡的許多東西。

在摸索之際，想測試自己的極限，於是從商場最高樓層往中間的天井下縱，享受俯衝的速度感，在臨地撞擊的前一刻，旋即轉為水平飛行。

由於轉折過劇，一時失去平衡，一路滾進一間屋子裡。

從屋內的陳設看來，是間中央廚房，有著完整的系列廚具與廚房設備的。

但這廚房裡沒有可供伸展的空間，無法讓我蹦跳，試了幾次都不能成功起飛，心底漸感氣惱，而這股惱怒似可轉化為力量，讓我得以不須蹦跳，用力便可躍飛。

我從中央廚房，一路向上衝，撞破了許多樓層的隔板，在飛行過程，驚異於這樓板竟爾如此脆弱，應是豆腐渣工程。

我直直地衝上頂樓，沿著穿越的路徑，在各樓層都開出一個大洞。

待我站定，往下俯視，心中頓感不安，為了自己一時意氣，把這大樓搞得一團亂。

頂樓處有間餐廳，餐廳前站了兩個人，是我的妻與兒。

妻說，她把提袋落在車上了，要我去為她取回。

在家人面前，我收斂著飛翔的能力，佯裝成平凡人，乖乖地搭著手扶梯，一層一層地往下走。

相較於之前飛翔的任意，對於這種緩慢的行進頗為不耐，見四周無人，正欲蹦跳起飛時，我碰見了一個與我一般，會飛的男人。

男人的飛行姿態，是優雅自在的，像電影中的彼得潘，他可以在空中恣意地停留與翻轉，作任何輕巧的動作。

他笑吟吟地看著我，以mentor之姿告訴我，飛行的訣竅在於“借助風的流動”。

說完後他便如魚一般地游遠了。

對於這新發現的秘密，我興沖沖地折返頂樓，牽著我的妻，往天台的邊緣走去。

我告訴妻，相信我，放輕鬆。

而後，我回過頭，對著身後的兒笑了笑，便牽著妻，一同往下跳。

我們全身放鬆，發現自己自己非但沒有依循重力原則往下落，竟然緩緩地往上飄，且就這麼一路飄浮，直到飄出大氣層。

此時，夢境的視角轉換，像是從某個太空站向地球望。

看見一對男女，手牽手地飄浮在地球外。

此時，夢境再度一轉。

我全身赤裸地被綁在一張鐵床上，被電擊地醒來。

（這時才恍然大悟，飛行能力是某種實驗的成果，而方才所體會的，則是在實驗室裡所控制產生的幻境。）

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手上拿著電擊的控制器，問我：“如果讓你選擇，你要不要飛行的能力？”

我激烈地搖頭否認，不要。

實驗者很生氣，命助手把我丟置在實驗室某道簾幕的後方。

簾幕後，堆滿了許許多多跟我一模一樣的人。大家的身體呈現詭異的曲折，姿勢各異、像是沒有生命的人偶。

此時，又有另一個我，複製人342號，被綁在實驗室的鐵床上。

實驗者重複著實驗程序：給予電擊、產生幻境、再次電擊、詢問是否願意接受飛行的能力。

而那個我，再次醒來，同樣回答不願意。

實驗者很生氣，命助手把失敗的實驗品丟到簾幕後。

在這過程中，存在著一個無形體的超我意識，冷冷地在一旁觀看著事情的進行。

直到助手向實驗者報告，400個複製人已經全部用罄。

實驗者看來又氣又惱，因為他還沒有得到預想的答案。

他口氣急促地命令助手，再生產300個複製人，就不信沒有人願意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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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在我之前的340個複製人，是否都跟我一樣經歷了同樣的情境。

只是，當我從幻境中被喚醒時，那種寂寥與失控，讓我本能地拒絕飛行的能力。

直覺地認為，那些是飛行能力所帶來的連帶傷害，而這，是我無法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