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06 20:03:33閒逸

天真年代



大學時,學號是按照畢業學校排序,同高中的和同地區的,學號自然相連,班上自然就形成了「臺北幫」。此幫幫眾不多,男女加起來不到十位,與
「(校內)宿舍幫」相較有點兒勢單力薄,但因為租賃的住宿處都在沒有門禁的校外,荒唐的夜夜笙歌次數頻繁,感情於是凝聚得快,幫眾中有人心情低落時,一聲令下大家就會聚集,一盤滷味和一瓶玫瑰紅,似乎就能走過人生的低潮
畢業後,大家各自婚嫁生子,也忙碌於工作,更有定居外縣市的,見面機會奱得少了,即使在一些婚宴喜慶上碰頭,目光似乎也在幼齡稚子身上,交談有限
,偶爾約了吃飯,因為時間短加上在公共場合中,大概都只是寒喧而已。這二十年來,偶爾會跟其中一兩位見面,但很難全體到齊,大致就靠聲聞得知某人結婚了、某人留學了、某人出櫃了某人生子了、某人離婚了、某人再婚了。今年年假,雖然仍舊零落,但好不容易約到其中一位遠嫁中部的同學,為了能肆無忌憚的暢所欲言,大家便相約到我們家來,吃點兒小菜和零嘴,喝點兒熱茶有人還帶了當年在我宿舍拍的照片,猛然看到牆上貼著自己寫的書法:「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想起那天真的浪漫情懷,不禁啞然失笑
這回來訪的三位都是女同學,其中一位因為遇人不淑很早就離婚了,另兩位的話題就不外乎家庭和小孩。然而,很遺憾的,或因經濟問題、或因與婆家關係不佳、或因發現老公外遇、或因孩子叛逆,她們都有著好深好深的痛苦。我聽著,試著回憶當年也是同校同學的兩位男士,再與她們口中的老公互相聯結,但好難,腦子裡盡是他們親切或有點傻氣的笑容。我思索,是社會的改造力太強大了嗎?是現實的困境太過逼人嗎?是我們這個階段必須經過的歷鍊嗎?為何而今在她們身上,再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幸福?為何明明該是歡樂的相聚,卻得遞上紙巾吸乾她們累積的苦痛?
經過幾個鐘頭,就如同二十年前,她們到我房裡告解」完畢後一般,離去時,都說自己好多了。但其實我沒辦法給任何的錦囊妙計,唯一能做的,只是儘可能感同身受她們的每一分在意,也要她們千萬別忘了也要在意自己。然而,走出這裡以後,她們究得自己去面對未來的路而送走了她們,我反覆聽著黃舒駿的歌,想著當年在同樣旋律下完全不同的場景,心中益加覺得心疼。在今日,滷味與玫瑰紅再也度不過生命的低潮,化不了迫在眉睫的哀傷,所能慶幸的,唯有在那個天真的年代裡,自己確實曾經深深切切轟轟烈烈的愛過。

黃舒駿〈戀愛症候群〉

上一篇:悼芭蕉

下一篇:如何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