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2006年7月27日﹐是個非常特別的一天。為什么﹖因為我跟身在台灣的蔡明亮導演越洋連線﹐訪問他有關電影《黑眼圈》入圍威尼斯影展的心情以及暢談《黑眼圈》這部電影。其實﹐電影公司僅給我15分鐘訪問蔡導﹐誰知道我們卻談了整30分鐘。後來﹐要蔡導跟我說﹕“你已經超時了。後面有電話在等我﹗”我才恍然大悟﹐哈哈﹗

我想﹐愛好電影者都不會對蔡明亮這名字感到陌生﹐去年他執導的《天邊一朵雲》在國際影展上大放光芒之余﹐還引起各地區人士的熱烈討論。

出生自馬來西亞的東馬~砂拉越古晉的蔡導﹐于1977年(20歲)就到台灣深造﹐然後發展他的電影事業。認識蔡導是從《河流》這部電影開始﹐可是我並沒有看過這部電影﹐只看過它的電影小說。當時還在唸初中的我﹐在看完小說之後﹐心情是極之震撼﹐除了因為裡頭的同性戀情節﹑父子亂倫﹑妻子背夫偷漢﹐而是電影中表達的家庭關係﹐複雜卻又那麼真實。對蔡明亮這個來自大馬的導演﹐有種特別的印象。

前天臨下班前﹐才接副主任到通知說﹐《黑眼圈》很大的可能性將入圍威尼斯影展﹐所以想和蔡導做個連線。昨天訪問之前﹐我真的好緊張﹐心情是擔心又興奮。當電話接通之後﹐聽到蔡導的聲音﹐我的緊張消失了。他的聲音真的好好聽﹐讓人覺得他是個很有想法的人﹐說話很有哲理。訪問中﹐他一直問我“你懂我的意思嗎﹖”﹑“你明白嗎﹖”哈哈﹗那聲音的感覺有別于他之前幫小美的專輯﹐唸口白的感覺。

這次真是難忘的經驗啊﹗希望下一次有機會跟蔡導面對面訪談﹐做更進一步的交流﹗

由于新聞的版幅有限﹐加上還要修飾文字。所以﹐我把訪問的過程還原﹐沒有刪除任何的字眼﹐完完整整呈獻出來。

《黑眼圈》入圍威尼斯影展後﹐得獎的信心有多大﹖
蔡導﹕昨晚凌晨已經知道了。我不大想這個問題﹐我覺得能夠入圍比較重要。威尼斯是眾多國際影展中﹐最注重創作的﹐歷史最悠久﹐所以能夠入圍我已經覺得很好了。清b在﹐我可以更加理直氣壯地宣傳《黑眼圈》﹐因為入圍威尼斯就像被蓋章一樣﹐證明電影有一定的水準。20部入圍的電影﹐都是好片﹐況且參展的成勣很難講﹐所以不會去想這問題。

你覺得《黑眼圈》的特別之處在哪裡呢﹖
蔡導﹕特別的地方在於它是我第一部回馬拍的電影﹐產生的結果會很有趣﹐氣氛也絕對和在台灣拍的不同。大家都會很好奇﹐像諾曼阿頓(Norman Atun)這個在現實生活中賣糕的小販﹐他沒有演戲經驗﹐怎麼會演戲﹖而且﹐在馬來西亞拍攝﹐它的文化和環境氣氛都不一樣﹐例如我們會在街上聽到廣東歌﹑大家說著不同的語言﹐這些都是特別的部份﹐而在電影中也會呈現這一點。

《黑眼圈》到底是先有名字﹖還是先有故事﹖
蔡導﹕是先有一個想法。我1977年離開大馬﹐每年都回來﹐但是總覺得自己像個過客﹐從未認真去看這個國家。1999年回來大馬﹐我當時想說回來定居或者拍部電影。那時候爆發了“安華事件”﹐整個社會都變得很不同﹐刺激我重新評估大馬。因為我一直認為大馬很封閉﹐可是那時候我開始聽到別的聲音。當時大馬從經濟起飛到面臨金融風暴的問題﹐我在街上看到很多的外勞﹐突然覺得自己跟他們很像﹐因為我也是在台灣生活的異鄉人。於是﹐我就構思了拍一部關於外勞的電影。可惜這部電影並沒有拍成﹐不過它存在了很多意義在裡頭。終於要拍這部電影﹐我卻不想拍這個故事﹐轉拍成中產階級的故事﹐人性的困難﹐例如他們的愛情﹑身份﹐但我還是保留了在異鄉生活的外來客角色。

那《黑眼圈》的寓意是什麼﹖
蔡導﹕因為睡不夠﹗哈哈。熟我無法告訴你﹐只要看了電影你就會明白為什麼會取名為黑眼圈。這部電影的英文名是《I Don’t Want To Sleep Alone》(我不想一個人睡)﹐就是以愛情包裝這部電影﹐我想找個人睡﹐但很辛苦。這跟我以往的電影不同﹐我這次著重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電影裡的角色﹐他們試著和人溝通﹑交流。

選用大馬演員是因為電影在大馬拍攝之故嗎﹖
蔡導﹕對。李康生和陳湘琪早就敲定演出了﹐他們的身份是來路不明的外來客。我是在來馬居住的地方遇到諾曼﹐我以為他是外勞﹐因為他的外形很像﹐結果原來他不是。後來﹐我就邀他參與這部電影的演出﹐沒想到他答應了。所以﹐我也改了劇本﹐把原本的外勞角色改為馬來人。

小康和湘琪都覺得這次在《黑眼圈》裡的角色超難演。那你對他們這次的演出有什麼評價呢﹖
蔡導﹕都很好﹐我回到剪接室看他們的演出﹐都贊他們演得好。諾曼的演出很贊﹐寶珠也不錯。由於這次在大馬拍攝﹐所以我要他們演回自己﹐不管他們人在哪裡。湘琪都很努力地揣摩角色﹐而小康就一人分飾兩角﹐包括當植物人。我們大家都有攷察過﹐植物人的生活﹑動作﹐怎麼照顧植物人﹐結果小康就被困住了。我叫小康不要模仿植物人的動作﹐因為每個植物人的動作跟反應都不同。於是我們試了很多方式﹐後來小康終於做到一個我們都認為很好的呈現方式﹐不過真的辛苦他了。

首次跟大馬演員合作﹐下一部電影會有合作的機會嗎﹖尤其你對諾曼讚賞有加。
蔡導﹕我已經跟諾曼說﹐我們會再度合作﹐他將成為我的班底之一。我會儘快回馬﹐為諾曼拍新片。而且我覺得在大馬拍戲很豐富﹐在拍《黑眼圈》的時候﹐我覺得還有很多東西想拍。

蔡導的電影一直都讓人感受到都市人的寂寞﹐還有社會的空洞以及無力感。這次《黑眼圈》也繼續這種風格嗎﹖
蔡導﹕像我上面說的﹐會注重在人與人的接觸﹐渴望與人相處的心態。不是透過演員﹐而是透過電影表現出來。

早前說過為了讓電影在大馬上映﹐不介意被刪剪。那在進行後制的時候﹐覺得這部電影被禁的可能性大嗎﹖
蔡導﹕不會禁﹐但會被關注。我不先下定義﹐但電檢局會依照他們傳統的做法﹑宗教﹑對社會的影響等考量電影能不能在大馬上映。我覺得《黑眼圈》是一部大馬電影﹐因為他有大馬人的參與﹐而且全片都在吉隆坡拍攝。它帶有正面意義﹐讓人看到原來大馬也有電影﹐有人在努力。我想借著電影回來跟社會做溝通﹐包括政府和人民。所以﹐上映的意義更大於電影能不能賣座。現在電影入圍威尼斯影展﹐往後會在全球各地上映﹐它會帶來正面和負面的反應﹐不是把雙峰塔放在電影裡﹐就是正面的。我要看雙峰塔不會旅行親自過來看嗎﹖我們有太多的電影選擇了。大馬電影要走出來﹐才能更加成熟。其實情慾﹑脫衣的情節﹐有撞擊才能進步﹐才能溝通﹐這樣人民才有福。讓他們知道原來性﹑身體是可以這樣詮釋﹗《黑眼圈》的裸露鏡頭並不多﹐但是議題會被討論。目前電影還在後制中﹐所以影片尚未送往電檢局審查﹐但一定會安排在大馬上映。

會赴威尼斯參加影展嗎﹖
蔡導﹕會過去。

目前是否有外國片商買下《黑眼圈》的版權﹖
蔡導﹕其實﹐電影已經賣給國際發行商來代理﹐所以會在威尼斯影展賣片。

未來計劃。
蔡導﹕會按照原定計劃在年尾返馬為法國康城影展拍攝紀念短片。還有﹐將為小康的新片擔任出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