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3-26 17:44:03芭樂妹

何處是我家?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上山,尤其這陣子,經常。

這個週六,真不該在家的,原本也打算來校讀書,卻偏偏下了一天的雨,於是留在家打掃。

中午吃飯時,跟爸媽開心地談起和美君坐計程車追公車的糗事。
晚上吃完飯,大阿姨和表妹難得來,原本很快樂的聊天,爸提起這事,又轉到我「經常」跟媽抱怨煮太多菜。講到最後,當然就又鬧的很不愉快,媽哭了,而我隔天監考完後,想起這事,很不想回家。

現在回想,怎麼會又講到菜煮太多了呢? 明明週六午、晚餐都是我煮的啊? 而且我也已經好久沒跟媽抱怨了。真倒楣。

儘管我如何解釋,爸媽就是不高興,他們總覺得寧可剩,不可吃不飽,將來我掌廚,會知道要煮到剛好,沒剩菜,不容易。

我也知道不容易,但我也不是說不能剩,只是希望不要剩那麼多,媽是個很隨性生活的人,從不會隨著吃飯人口的多寡,斟酌菜量,以往家裡七口人,炒一粒高麗菜剛好,有一陣子,因為大妹結婚了,大弟在台南,小弟當兵,小妹值夜班,晚上經常只三個人吃飯,她也習慣炒一整粒,剩下的菜,給爸明天帶一個便當,我帶兩個便當,如果經常帶兩個便當,我才會跟媽說,希望她以後可以稍微改變一下習慣,斟酌著。可爸媽總聽不進我的想法,我橫豎跟媽說,每天總是吃前天的剩菜,讓我身體不好了,不要以為我喜歡帶便當。結果她就哭了,哭的很委屈,原本是心疼女兒工作晚,為女兒留飯菜,結果我說帶她煮的菜,吃的身體不健康了,要我以後千萬別再帶她煮的菜了。

天曉得,我已經不知道告訴過她幾次,真的不用為我留,超過晚上八點,我就不吃飯了,可以趕快收捨著進冰箱。她只是不承認自己之所以還留著飯菜,大部分時候是因為自己懶得收罷了。可她放大了自己為女兒留飯菜的用心,放大了我說吃她煮的菜不健康,於是我成了不孝女。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下,走到飯廳收捨著當晚剩下的飯菜,一邊唸著,這我煮的,剩下的,然後把原本該是廚餘的絲瓜,倒進垃圾桶(另一點隨性的証明)。我要說已來不及,也怕惹她更生氣與傷心,所以只能囁嚅著,那可以給豬吃啊。

從小到大,我被教育與灌輸要節儉,每天晚上八點半回到家,收捨飯桌,若有過剩要丟掉,對我來說就是很大的煎熬。

我羨慕別人有很會料理家事的母親,她的孩子對於家務可以完全不管事。可我不是啊,從小不斷被告誡要幫爸媽的忙,自動自發分擔家務,五歲的小娃兒還在外面玩,就被母親唸著太陽就快下山了,怎麼不趕快把弟妹的尿布收進來。當我已經把這內化為自己的責任時,似乎又反過來不要我管。這樣對待我,是不是太殘忍。

你會問,為什麼不冰著明天熱來吃?明天,我那隨性的媽會記得熱來吃才有鬼,我們家的冰箱已經滿到她不知道有多少東西了,以為第二個冰箱可以減少第一個冰箱總是再冰不進東西的困境,可事實證明,現在兩個冰箱通通都是滿的。我常想,如果哪天台灣斷糧了,我們家可能還可以撐一個月。

每個週末,我緊張地叮嚀著一早要出門的媽,不要再買菜了,然後回過頭,努力的把家裡快過期與快爛掉的蔬菜清出來中午煮,就像清道夫一樣,吃著與整理著那些被其他人遺忘的。

為什麼這些過剩的東西不能送給其他人呢?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經驗:看著一大堆還可用的東西,卻不知道有誰可送?現在的人普遍富裕,就怕這些不是全新完好的東西,送出去了反而遭人嫌棄。

難道我真的錯了嗎?回到房裡,用心檢討自己,唸著我的精神導師--上人,祈求給我平靜的力量,我身在這裡,可跟家人的理念完全無法溝通,每次遇到不愉快,我努力告訴自己,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生活方式,不要試圖去改變別人,且當環境無法改變時,要改變自己的心境,我也想起你說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可真的好難喔。

除了和小妹相處的不愉快,我也受不了小弟的觀念。你可以想見一個第三世界的國家,人民沒有環保觀念嗎? 我們家大概就是這樣。當我拿給父親和小弟看全球暖化的新聞,要大家一起努力保護地球時,他們竟然回答我,不要想那麼多啦,留給子孫去操心就好啦,沒必要把自己的生活搞的這麼麻煩啦。小弟更是經常說,小老百姓這一丁點環保的動作,根本來不及彌補那些大工廠對環境的破壞,所以索性讓自己生活便利就好。我無奈下更悟出一個道理:觀念不改,比習慣難改更可怕。如果只是因為圖便利,懶惰還可原諒,畢竟每個人都有惰性,習慣難改。可如果就連觀念也還守舊,這種人真是難與言!難與言!難與言!啊!懊惱!

這就是為什麼我經常檢討自己,卻仍舊無法讓自己平和的原因了。
有天晚上,媽說:家裡的孩子都不想住外。一副家裡很溫暖自豪的樣子,結果我忍不住偷偷的吐槽,其實我比較想住外面,結果媽很意外,也有些落寞。她的意外,可以想見,因為我們之間難以溝通,以致於從小到大,我鮮少跟她訴苦與分享任何喜怒哀樂。我可以體會父母總是希望孩子喜歡住在家裡,所以當我痛苦,不想住家裡的時候,我不曾讓她知道這個家帶給我多大的痛苦,是我痛苦的最大來源。更矛盾的是,我們家人,包括我自己,家庭觀念很重,工作地點離家近,一旦住外,肯定是背離家庭的反應,除非和家人強烈的決裂,否則不輕易離家。

或許哪天不小心在山上失足死亡,才是適得其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