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5/21

最近G小姐結婚了。Ｇ小姐，長相普通，頂多皮膚白皙身材高挑，牙肉的部份在開口講話的時候，就像是跳出水面的魚一樣，嘴巴一開一合的肉色像是訴說空氣令牙肉幾近乾涸。

跟Ｇ認識很久了，剛開始是一個連義大利料理最普通的焗烤都趨之若鶩，連專櫃最基本的少女品牌Ｈ２Ｏ都不知道的學生，到現在她完全的掌控自己的命運，拿到了碩士學位ˋ嫁到了一個好人家ˋ考過了非常競爭的教甄ˋ得到非常理想的工作。

讓我想起剛那年大學聯考她努力的準備，最後結果不盡理想，我將哈利波特還給她時，她的媽媽跟她在家裡沒開燈的客廳談著這件事流眼淚。現在好像還聞得到走進她家的空氣，瀰漫著一股世界末日已經到臨的憂傷，那時的她，把聯考看得很重，聯考的失利幾乎等於一種失敗，重重的呼了她連環巴掌，她是那種只要是有關於整個人生的轉捩點她都會奮力一搏，也會盡全力的迎接挑戰。最後，她選擇了先念大學然後考轉學考。

大學生的生活是很多采多姿而且刺激的，有多少立志要考轉學考的大學生一踏進校園，就被新鮮的生活ˋ可愛的紅男綠女追著跑，惰性摧毀失敗時立下不可一世要重新再來的鬥志。但是她沒有，她一直保持著昂然的角度前進，從一知道聯考結果暑假就開始馬不停蹄的準備，並且十分積極的搜集各種有利情報，她開始有計畫的接近轉學生從他們身上獲得考取的技巧ˋ請轉學生建議必考書單；每天的每天從早上四五點起床念到晚上十一ˋ二點，念到廢寢忘食念到胃潰瘍。

她的腦袋裡有很清楚的藍圖，記事本裡面也有很清楚的時程：這一年１２個月內要唸完哪些書，每個月要唸完哪些部份，每一周要完成多少進度，在她的世界裡她可以是成亟思汗攻城掠地，她可以是諸葛亮計謀取勝，她也可以是明成皇后剛毅果決。快速的轉換身分，只為了贏得這場戰爭。她的心思縝密並且能抽絲剝繭，連高中老師當時在課堂上所因以為傲拿來炫燿的學歷，她都能一一ＧＯＯＧＬＥ把老師的學經歷搞得一清二楚，接著私下討論戳破老師的前後不一至的謊言以及過於膨脹的自以為是。

有時候我們埋怨老天不公讓我們出生就有既定的包袱以及不能隨手拋的父母兄弟姐妹，但更多時候老天卻十分公平，特別是在每個人都只有２４個小時的情況下。Ｇ小姐得到了她應有的報償：她考上了所有報考的學校也蟬聯了好幾間榜首。不知道是很慶幸還是很倒楣的，在我打電話問候她上榜哪些學校的同時剛好她收到夢想中的學校來的榜單：她又拿到了榜首。電話那頭的她一邊哭一邊跟我報喜訊，我替她感到高興又覺得她拿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因為她是那麼努力。但同時我也說，要謝謝媽媽虔誠的修行祈禱，讓你也帶著好考運。因為個人認為，努力之外更需要有好運氣，當然她真的無可挑剔的認真，我也沒帶任何諷刺的意思，直覺除了恭喜她發自內心的敬佩她好厲害之外，更多的時候，要謝天。

接著再下一次的見面，跟她說話愛理不理，就算講到話也十分的酸味，一整個令人非常不舒服。這一次見面，我們又有大半年沒有聯絡，再連絡，又是一個農曆年過去了。

電話那頭她驚奇的說：妳怎麼會打電話來？

我更驚奇的回：打個電話跟你拜年啊！好久不見了。

她開始非常神聖不可侵犯的說：妳不會不知道妳說什麼讓我不舒服吧？

電話那頭的我開始惴惴不安，以她的個性會把所有的事情想得透徹並且用語狠毒到妳想哭，讓妳知道自己是個差勁到枉為人的廢物。

她就像是大發慈悲的觀世音解惑眾生：
好吧！那妳想聽我就說囉！妳記不記得妳說：哇喔！你好厲害喔，
你要謝謝你媽媽到處燒香念佛讓妳考上，妳真的好厲害！

電話中她把口氣模擬的非常酸味，而且有一種一吐為快的報復感，彷彿我讓她生氣的這大半年，每每令她氣得無法入睡的情緒都得到了出口。接著開始細說她已經把我給看透，有很多時候她只是不想講而已，她不是那種會看不起人的人，叫我不要偽裝自己把自己包裝成自己想要的樣子。無論電話的那頭我誠心的道歉，因為誤解我的意思而壞了她的好心情，又或者是解釋她排山倒海所提出來的針鋒相對。到最後的結果，丟下一句，我們不用再連絡了！啪一聲，直接掛掉電話，留下電話的那頭震驚到無法自己。可能那個時候電話斷的太乾脆太粗暴，那天晚上我的睡眠神經也被切斷。

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什麼是分手的痛，但是我好像知道就是這種痛！痛到後腦杓好像被打了一記，腦中一片空白想哭也哭不出來，因為我所面對到的對手是那麼的強悍，直接的就點到了你的死穴，一掌就讓人致命，那些妳想偽裝的想要讓人家誤以為的都攤在另一個人的面前，彷彿妳的生活對她而言就是楚門世界的腳本，是那麼脆弱不堪一擊，像白紙戳了就破。就是那個時候，我心裡的某些信仰開始崩落。初經的到來只是讓我的身體開始成熟，挫折往往也不會帶給我太大的教訓，但是，那一晚的那一通電話，開始讓我變得成熟並且誠實的看待自己。無論是物質上或是朋友又或者是無形存在的驕傲感，都回到了在咖啡色方桌前，初認識唐詩三百首的幼稚園小女孩，那個看著爸爸穿著咖啡色ＰＯＬＯ杉，努力教我認字額頭冒著汗的我。

說真的，我應該要謝謝她，雖然寫到這裡，那個時空的對話依舊是歷歷在目，心臟裡的神經還是回到了通電話的當下，揪結在一起的難過。但是她讓我更看清楚自己，沒有繼續走另外一頭自以為的路。

又再過四年，我們又聯絡上了，這一次是透過ＰＴＴ，Ｇ小姐的好朋友跟我大學同系不同班，她找到了我們班版我的ＩＤ發了站內信給我，信裡面寫著，當時她也記不太得什麼事情了不過每次的聚會還是很期待我的出現，但每次的落空都讓她隱約有一種失落感，現在的她為了我感到高興，腦中沒有想太多。也跟我說她在台北這幾年念書的近況跟適應良好，有機會再約出來吃飯。

這一次吃飯，我們談到了以前高中的生活還有同學，她都忘了差不多了。我確實有理由相信她那通電話是她很必要的情緒宣洩，只是我的弱點的確被正中紅心刺中然後挑出。她告訴我他有一個交往四五年的男朋友，清交碩士畢業，家裡經營公司，生意相當興隆，男友的爸爸因為過於忙碌而罹患鼻咽癌，那時候原本還有打算百日結婚，我以為我會迫不及待然後興奮不已加上手足舞蹈的告訴她，沒見面的四年的種種。可惜，在那次之後電話之後，無論對誰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我坐在她面前微笑的聆聽然後告訴她跟當時的前男友已經分手的理由，她吃驚的說，那她手機幹馬還保留我前男友的電話，她以為有那麼一天可以透過前男友找到我，我也更有理由相信她是無意傷害我，因為那時的我沒有手機也懶得辦門號，找我要透過前男友，整整四年不管手機如何的汰換，她仍舊保留前男友的手機號碼。她對我還是一樣很好，騎著小五十載著我到處晃晃走走。

我們已經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了，應該說，本來就不是同世界的人，是緣分或者巧合讓我們湊在一起。那天在ＭＳＮ上面，無意間提到不知道以後的工作要做什麼才好，她回我說：還是叫我夫家”賞”你一份工作。很好，Ｇ小姐，我想我們真的不適合當朋友，但是我也不會因為這樣而對你態度冷淡又或者是找機會直接戳中你高傲看人ˋ對於不順心的人說話過於冷淡刻薄的事實，我不要跟你一樣當個好人，提醒妳這個致命缺點，我要讓妳身體力行嚐到這個苦頭，來體會當年十八歲的我，所遭受的羞辱。

一隻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會使更多蝴蝶跟著一起輕拍翅膀。最後將有數千隻的蝴蝶都跟著那隻蝴蝶一同振翅，其所產生的颶風可以導致一個月後在美國德州發生一場龍捲風。Ｇ小姐的那通電話，發出的聲音透過千萬的信息重組，已經改變電話的那頭我的人生。但是，我們的信仰不也是一再的被挑戰然後一再的建立？

最後，我想說的是，當生命中，有出現傷害妳或是摧毀你的人，要懂得感恩，因為：她將讓妳變成更好的人。

ps.照片是去年08年夏天，跟研究所同學在山上校區打完經濟盃拿到第一名後的慶功宴．這兩年的同班情誼，誰知道誰又改變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