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甜心回憶錄
書包扛在肩上的少女走入校園,冷漠的望著前方,沒有理會路旁其他學生很"大聲"的"竊竊私語"。
「Joker?啊,難道是聖小和聖中的那個……哇,太幸運有轉學了!」「日奈森學姊很帥呀──真是太酷了!酷斃火辣──」「今天一樣很有型!」「學姊我愛妳!」
雖冷著臉,亞夢卻在心中吶喊:『今天又沒有人和我走呀────!』
「在不知不覺中,這種戲碼已經上演六、七年了呢。」美琪頭上掛著一個大水滴,從化妝包中探頭出來。
小絲也探頭道:「對呀,自從認識了幾斗和唯世……嗚嗚嗚嗚嗚!」美琪急忙伸手將小絲拉進去,捂住她的嘴,無奈的想著:小絲果真是天然呆。
小蘭透過縫隙看著主人。亞夢的眼眸黯淡下來,眼底閃爍著悲傷。
縮回蛋中。接下來的路上,她們都沒有出聲。
那天,幾斗被趕走了。但從此之後,亞夢再也沒有看過那隻黑貓。時間過得很快,已經過了五年,她也高三了,今年十七歲。
為了工作,父母兩年前又搬家了。愧疚的自己雖想逃避唯世,卻提出想留下的意願。
父親日奈森紡是很反對──爸爸會因為想念最可愛的小麻雀而心碎致死喔──但母親日奈森翠倒認為孩子大了,以後出社會或許會去遠方工作,讓她自己住,先適應獨自生活也好。討論了很久,才將亞夢留在原本這棟屋子。
雖然和唯世也有在連絡,卻比以前生疏了許多。然而在破碎的心復原後,竟也不那麼在意。而現在她就讀的丹楓高校,和其他守護者就讀的高校完全不同。
她,是孤單的。
正當亞夢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發愣,無心聽講時,小蘭忽然用手指著教室外了走廊大叫:「亞夢!有壞蛋!」
像是知道被發現了,壞蛋忽然從走廊上的窗戶飛出,急速上升。亞夢舉手:「廁所。」就算十萬火急了,還是不忘用簡短的句子,努力維持外在形象。
「啊……請,快去快回。」「謝謝。」繞過一群正在尖叫冒愛心的花痴,亞夢衝出了教室。「唉呀,日奈森同學一定忍很久了吧。」老師得出結論。
一出教室,亞夢就問著那三個甜心:「在那裡?」「在上面!」三個甜心齊聲回答。
跑上了頂樓,壞蛋正說著:「不可能、不可能!」
「亞夢!」小蘭喊著。「嗯!變身吧!」
脖子上的Humpty Lock發出了粉紅色的光芒,亞夢得雙手在胸口前劃出弧度:「讓我的心,Unlock!」
當包圍她的光芒消失時,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啦啦隊隊長。掛著一顆大紅心的帽子下是一張充滿活力的甜美笑臉、脖子和腰間的長緞帶飄逸著、粉色的無袖上衣和短裙,給人如夢似幻的感覺。
變身完畢,亞夢眨了一下眼:「變身!Amulet Heart(淨惡之心)!」
「不可能!」聽到壞蛋不可能來不可能去的,亞夢生氣的朝壞蛋吼:「為什麼要放棄你自己?為什麼不試著去相信你自己?不要否定你自己的可能性!」
壞蛋開始亂飛起來。「Heart Rod(淨惡棒)!」亞夢手中出現類似魔杖、兩頭皆有心形寶石的加油棒。「Spiral Heart Special(迴旋之心特別版)!」用力的扔擲出去,加油棒移動的軌跡形成束縛,封鎖了壞蛋的行動。
「Negative Heart(悲觀的心)!Lock On(上鎖)!」用食指和拇指圍繞成心形放在胸口前,壞蛋、Humpty Lock和心形呈一直線,「Open Heart!」
壞蛋被淨化了,叉號脫落,雪白的心靈之蛋飛往遠方。
「這次很快呢!」美琪悠閒的在一旁說。「沒辦法,我掰的理由是上廁所。」解除了變身,亞夢回到教室。
翌日的早自習,導師推門進來。這是一名三十出頭的女子,已經懷孕,似乎已經懷胎八、九個月。她開始說道:「我已經進入預產期,請完產假還會再請一年育嬰假!非常遺憾無法陪伴你們度過高中最後一年……」
聽完大概後,亞夢就進入放空狀態。『最後一年呀……很感傷啊。』
「好──難過呀!最後一年!」甜心們飛到桌上,合唱著怪歌:「亞夢裝成不在乎──事實上很在──意!」
抓起三隻,亞夢決定回家再教訓她們。
「所以各位,一定一定要和代課老師好好的相處喔!」老師這邊也下了結論。「現在,請月詠老師進來和大家打個招呼吧!」
『月……』來不及將聲音轉化成可以理解的訊息,男子已經走入了她的視線。
『月……』來不及將聲音轉化成可以理解的訊息,男子已經走入了她的視線。
講台上的男子身材修長,頭髮呈夜空中的深藍,紫瞳映著沉穩的光輝,微勾的嘴角卻又流露出些許的稚氣。
少女完全愣住了。一片空白下,她站起,用手指著他,大叫:「月詠幾斗!」
靜默了一會兒,幾斗開口:「非常感謝日奈森同學替我說出我的全名。我是教音樂的月詠幾斗,今年請多多指教。」他順便在黑板上寫了幾個字:月詠幾斗。
一旁的導師插嘴了:「月詠老師雖然才二十三歲,剛從大學畢業,卻是個很有才華的小提琴演奏……」
冷冷的瞪了一旁聒噪的女人,他打斷:「學生應該不用知道那麼多吧?他們的義務是讀書,不是搬弄是非。」
「那……沒事就繼續自習吧!」導師被罵了,只好找個理由逃走。
「啊,對了,」離去前,幾斗回過頭來,「日奈森,可以坐下了。」
當門完全拉上後,全班開始騷動起來,而所有人都將頭轉向亞夢。亞夢在心中尖叫:『我完蛋了!會被逼問啊啊啊!』
「日奈森同學,妳認識月詠老師啊!」「算是吧。」「那妳知道他的生日嗎?」「什麼!不要接近他!」「唔,看不出來日奈森同學和老師原來是這種關係啊……」
僵硬了一陣子,亞夢才紅了臉大叫:「胡說八道!」
看到同學一副被嚇到的表情,亞夢重新豎立起外在形象:「哼,我們只是有一面之緣罷了,我對他可沒興趣。」
「之所以叫妳們別接近他,是因為我非常討厭師生戀,總是傳著八卦,無聊至極,每天都在那邊喧鬧,吵死了。」用手背甩了一下頭髮,亞夢繼續望向窗外。
「哦哦哦!」「酷!」「很帥呀!」「不愧是日奈森同學!真有型!」
『很累……那隻死貓,只會給我添麻煩!』
嘆了一口氣,亞夢跳脫了班上的吵雜,似乎走回了五年前回憶……
那段快樂和悲傷的回憶。
「唉,好累喔……」被同學逼問是還好,重點是要維持表面形象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原本想快點回家,卻想起今天是值日生,得留下來打掃。
「你是女主角耶!怎麼可以一副頹廢的樣子呢!亞夢,加油!」小蘭在亞夢的肩上大吼大叫起來。
「吵死了,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人家已經不行了……」她無力的蹲在地上。
「關於打掃,請交給小絲吧!形象改造──」小絲這句話說得突然,亞夢還來不及拒絕,髮飾就變成了三葉草。
眼神明亮起來,亞夢微笑著說:「Chip、Syrup、Whip……不管哪裡髒亂,我都可以清乾淨!說到打掃,一定要交給亞夢哦!」
『搞什麼呀!這個噁心的口氣是什麼!完全不是我的形象!』亞夢在心中發出吶喊。
手中出現一支打攪拌器,從頂端的三葉草噴射出無形的糖漿。糖漿以攪拌棒為中心擴散,被潑到之處都清潔溜溜。
「哇,真不愧是小絲!」三葉草換回原本的髮飾,亞夢開心的讚美著。
「哪裡!」小絲飛到亞夢的座位,「回家吧!學校先生,明天見了!」
「走吧,走吧。」她笑著整理書包,沒有發現門口來了一個人,正倚靠在門邊。
「乾淨是乾淨,卻是依賴守護甜心呢……」幾斗忽然出聲,讓亞夢手中的書啪搭啪搭的掉了一地。
「小心會嫁不出去喔──」站直了身子,幾斗看著亞夢的背影。
「哼,干你什麼事!」亞夢轉身,琥珀色的眸對上他淺紫色的瞳。
語調放得輕柔,幾斗的話流露出深情:「沒辦法啊……因為我實在是擔心妳的一切一切,不管是妳的未來,或是其他。」
臉上泛起一陣微紅,亞夢不知為何想起和唯世初次約會的情形。
『「一次吃兩支冰淇淋小心會肥死喔。」「巧克力啊……?我也很喜歡哦。」「因為我很在意。」』當時的少年,已經是一名男子了呢。
既然他成熟那麼多,那這一定是真的,是真情的告白────
才怪。
「呵呵呵……妳的反應怎麼還是和五年前一樣好玩啊?智慧沒有長進,讀書反而越讀越笨。」聽到幾斗笑出聲,亞夢才發現自己被騙了──和五年前一樣。
不悅的盯著幾斗,亞夢開口:「我們之間已經毫無瓜葛,過完今年,一切就會結束。還有,我以後再也不會相信你了,別再白費心機耍我!」
黑貓輕笑著:「唉呀呀,妳一點也不信任我呢……本來我是打算告訴妳一件事情,我看……嗯,還是算了吧。」
「哼,我也不想聽!」亞夢雙手叉腰,別過頭。就算想知道,仍倔強的不肯正眼看他。
男子走近,裝成可憐的樣子:「無論如何都不聽嗎?」
『求我聽啊,死貓。』她表面上不作回應,卻在心中想像幾斗撒嬌的畫面,『哦啊啊……應該會很……』
「當你默認啦。」幾斗已經站在亞夢面前。用手抬起她的臉,俊俏的面孔湊近那張紅得快要滴出血的緊張臉孔。
而那三個甜心則是紅著臉,遠遠的躲開。就算五年前看過很多次,這樣忽然上演……這還真是太刺激了。
亞夢僵硬著,沒有任何舉動。為什麼呢?為什麼他的碰觸,自己從來沒有在第一時間就直接推開他?為什麼他的眼神,總是可以瓦解她心中的壁壘?
唯世落淚的樣子忽然閃過眼前,她想起,這個男人曾經傷害過自己、傷害過唯世、傷害過大家,甚至還破壞過壞蛋。
用力的推開幾斗,亞夢顫抖著說道:「離、離……離我,遠,遠一點……」
幾斗看著眼前的少女一副快哭的樣子,低語:「不相信我,厭惡我麼……」
雖然聲音很輕,亞夢還是聽到幾斗的喃喃自語。她下意識的回應:「對不起……」
他身上究竟有什麼魔力,能讓她擺脫外在形象的拘束?為什麼,他的背影總是如此落寞?而且……
究竟是為什麼,他甚至能讓她忘記,他們是敵人?
靜默了許久,幾斗終於開口:「我不會對妳做什麼事情。不過,既然妳畏懼……」他將手插進口袋,轉過身去,「我就不說了。」也好,她不知道或許對她比較好。
妳真正討厭的事情,我才不做。我在五年前就已經告訴妳了。「打擾了。」
「喔,對了。」似乎想到什麼,幾斗回頭,「明天會做家庭訪問,妳是最後一家,記得準備好吃的東西招待,我會順道吃晚餐。記得要有甜點……」
「咦咦咦!我怎麼不知道?」「因為我剛剛才想到。小學老師都會這樣子嘛,想說很懷念,就做吧。」「……」「怎樣?」「……」「不說話?」「……」「喂,妳沒事吧?」
亞夢緩緩說道:「混────」
「……什麼?太小聲了,聽不清楚……」幾斗皺了皺眉。
「混蛋──」
放學後的校園裡,傳著響亮的迴聲。
她提著大包小包走在路上,想到那隻貓要來,她就不禁就想要去路旁的商店買貓食給他吃……等等,她在想什麼啊。
甩甩頭,她決定快點回去將幾斗打發走。想著想著,腳步也加快了。
到了家,亞夢一開家門就發現客廳有燈光。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客廳外,見了眼前的景象,火冒三丈的怒吼:「月詠幾斗!你在幹什麼啊!」
幾斗橫臥在沙發上,用右手撐著頭,左手拿著遙控器,正在看電視(冴木信子的守護靈占卜)。聽見了身後的吼叫,他轉過頭來,用慵懶的眼神望著憤怒的少女:「喔,妳回來啦?真是的,讓我等了很久呢,都快無聊死了,電視也很蠢……」
爆起了青筋,她踏著重重的步伐,衝到他面前,一把搶過遙控器,把電視關掉:「既然很蠢,你看什麼看啊!電費很貴耶!別因為這裡是別人家,自己是客人,就隨便起來!好像這裡才是你家一樣!」
「……好歹我曾經住過三天嘛。」幾斗斜著眼睛,撇了她一眼。
「什、什麼嘛!」像是想到了什麼,亞夢質問幾斗:「門也沒被踹開,你從哪裡進來的?你該不會從屋頂鑽了洞跑進來?」
她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幾斗默默的想著,答道:「嗯,當然是從妳房間的窗戶囉。真是的,五年前不是叫妳要鎖好嗎?」
「誰會從那裡入侵啊!」「像我就是了。」「……」「好啦好啦,晚餐咧?」「……大笨蛋,誰要幫你煮晚餐啊!你給我吃自己!」
生氣的走到廚房,她將圍裙圍上,將食材放到了冰箱裡,只留下要用的。幾斗看著她要做飯的樣子,笑了起來:「呵呵,還是要幫我做飯嘛!」
亞夢瞪了他一眼:「我要自己吃!你自己想辦法!」「哦,是嗎?真可惜,枉費我帶了點好東西呢……」「唔……什麼好東西?」
他知道,她對這個話題產生了興趣,故意裝作難過的樣子:「好可惜啊,要喝香檳,還是要有一桌豐盛的佳餚才有感覺呀──」「……」「尤其是,這瓶香檳很高級、很美味的時候。太可惜了……」
亞夢停下開火的動作,對小絲招招手,意示她過來。待小絲過來後,亞夢壓低的聲音,輕道:「絲,跟我形象改造。」
「咦──?亞夢……?」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快一點。」「啊?……哦……」她只好無奈的答應:「Chip、Syrup、Whip──」
趁著兩人形象改造,方塊飛向幾斗:「你是……幾斗先生吧?你好,我是亞夢的第四名守護甜心。」微微欠身,她溫柔的說道。
「是今天早上誕生的?」從沙發上坐起,幾斗挑了挑眉。
「是的。幾斗先生今年應該二十二、二十三歲吧?」「是又如何?」
「守護甜心會在主人二十歲時消失。黑夜已經消失了,而既然他消失了,你要怎麼跳上陽台呢?」方塊用橙色的大眼望著幾斗。
幾斗沒有回應。她緩緩說道:「但是,主人仍然可以看見守護甜心。甚至……」
方塊的目光銳利起來:「與他人的守護甜心形象改造,亦是變身。」
「真聰明。和妳的主人以及同伴完全不一樣。那妳說說看,我和誰家的守護甜心形象改造?」嘴角微微提起,他看著這個嬌小的孩子,從眼中流露出濃厚的興趣。
「那個孩子只是一顆蛋。今天早上,我還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在亞夢的被窩裡(請參考第三章)。」雙手疊在胸口,方塊溫柔的說著:「亞夢是一個內心十分纖細的女孩子,對於孤傲的你,充滿了無限的好奇與憧憬,想了解真正的你。她知道你總是獨自做些傻事,曾經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祈禱著。」
祈禱……?她會為我這種人,祈求什麼呢……
「原本這份心情,會導致一名守護甜心的誕生。但是你狠狠傷害了她,她再也無法完全相信你,於是拋棄了它。」
「可是她沒有完全放棄──只是那顆蛋的存在,完全依靠充滿悲傷的思念維繫著。」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方塊頓了一下,「昨天,你的出現帶給她的衝擊很大。於是那顆蛋,終於誕生了。」
聽完了她一長串的解釋,幾斗輕輕的為她拍拍手:「分析得很好。」
「可以把蛋給我看看嗎?」只見幾斗從外套的口袋拿出。
那是一顆灰色的蛋,上有黑色的逆十字和交叉的兩條鎖鏈。除了顏色和逆十字,和小蘭她們的蛋可說是一模一樣。
即使不是惡蛋,交叉的銀白鎖鏈就像是否定的記號一般,狠狠劃過了蛋的中心。
「妳問了那麼多問題,現在換我了。怎麼過了五年才出來?」五年,很漫長呢。
「我是亞夢心中的光芒。當她趕走你後,她的光幾乎沒有任何亮度,她沒辦法以很堅定的信念再度點亮它。不過,昨天……」她意味深長的看了幾斗一眼,「雖然不是很閃亮,但是,光芒亮了起來。」
「……」幾斗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後很快恢復了平靜。
「另外就是──」方塊悠悠的說著。這是最重要的原因。
身後的廚房忽然傳來了一個可愛的聲音,打斷了方塊。
回頭,亞夢拋了一個飛吻:「疲累的各位,請好好享受吧!要把亞夢的愛,一、點、也、不、剩、的、吃、下、去、哦!」說完還「嗯哼」了一聲。
『小絲啊啊啊啊啊!我的形象!形象!我一定要把妳沖到馬桶裡!』可憐的亞夢在心中吶喊,發誓再也不要和小絲在他人面前形象改造。
啵的一聲,髮飾變回來了。亞夢紅著臉對幾斗道:「那是小絲擅自說的啊!」
看著她因感到丟臉而轉身的樣子,幾斗勾起了嘴角。一旁的方塊也用手遮住嘴,咯咯的笑了起來。
趁著還沒開飯,方塊告訴他:「幾斗先生,請讓亞夢相信你吧。不然那個孩子可能會消失。」
「妳憑什麼要求我那麼做?」
「你一定會的。我聽得見,你的心聲。」笑了笑,她飛向廚房。
我的心聲?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
黑貓的冷傲下的那個真正的自己,他已經迷失了。強迫自己堅強、強迫自己獨立……強迫,已經讓他忘記了什麼叫做溫柔,什麼叫做溫暖。
黑夜是從他渴望自由、期盼獨立的心情中誕生的,脫離Easter一直是他的願望。
他為Easter工作。收集惡蛋、粉碎他人的夢想。
心會痛嗎?他昧著感受回答:不會。
他是貓。一隻孤單的黑貓。一隻冰冷的黑貓。一隻招來不幸的黑貓。一隻獨自舔舐滿身傷口的黑貓。
世界拋棄了他,他也拋棄了世界。只有自己很孤寂,但他假裝不在乎。直到陽光終於照射到黑暗的巷子。
她是個特別的女孩。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像對待他人一樣,毫不在意的搶奪她的蛋,甚至粉碎。
但是他錯了。被粉碎的不是她的蛋,而是他冰冷的外殼。
總是如此,他會在她的面前,解除武裝;他會在她的面前,露出微笑;他會在她的面前,展現溫柔。
像陽光般的溫暖,這種感覺是什麼呢?
他不知道。
「喂,你在想什麼啊?變態裝斯文還是變態的!」亞夢的聲音將幾斗從思緒拉回現實。
風從廚房的窗戶吹進來,讓人感到涼爽。他應了聲,起身望向了少女。
那個特別的女孩。
亞夢,妳準備的……很豐盛呢。想不到妳還是很在意的嘛! 」幾斗用叉子叉起一個沙拉盤中的小番茄,左手撐著下巴。
『這、這……這真是怪了,我什麼時候下廚幫他準備這一桌菜啦?難道是小絲嗎?』但是她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那個綠色的身影,就連小蘭和美琪也都不見了。
「吃飽了。 」才想了一點事情,那傢伙居然已經把東西吃光了!真是浪費菜錢,她根本還沒吃啊!
「喂,巧克力, 」勾勾食指,幾斗厚臉皮的要求。 「快點拿出來吧。 」
臉部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亞夢壓抑著怒氣說道: 「少在那邊得寸進尺了,根本沒有這種東西!自己一個人生活可沒有那麼奢侈! 誰會買巧克力給你這種人啊!笨蛋!」
──而且,就算有也不給你吃!
「是哦?那我自己找找看好了…… 」男子起身,緩緩步向廚房。
「隨便你…… 」少女先是敷衍了幾句,才發現不對勁, 「呃!喂喂喂,等、等一下啊! 」『千萬千萬不要給我亂開冰箱啊啊啊!你知道電費很貴嗎!』
發現他有開冰箱的意圖,亞夢急忙衝向已經握住冷藏室手把的男子。而幾斗似乎已經料到她會跑過來,鬆開了握把,轉身面對她。
『等、等一下!煞車啊!』想停住,卻滑了一跤,往後跌, 『哇…… 』閉上眼,亞夢感到身體懸空。『一定會很痛吧……』
但是自己被一雙溫暖厚實的手接住了。小心的睜眼,幾斗的眸對上亞夢的瞳,眼中的深情讓淡紫的眼深遂不見底。他用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呢喃,是輕柔的愛撫,也是甜蜜的誘惑。
「亞夢,妳好香……真適合當飯後點心呢── 」單純的她還反應不過來: 「唔? 」「那麼,我、開、動、了── 」
紛亂的思緒盤聚於腦海,粉髮少女坐在床上,臉龐泛著炙熱的紅,還淌著晶瑩的汗滴。她的體溫異常的高。聆聽著很大聲的心跳,亞夢喘著氣,害羞的回想著那段回憶。
『我怎麼會造那種夢啊──』就算知道是夢,還是覺得很真實──常常被這樣戲弄──也十分……臉紅心跳。話說回來,自己什麼時候聽過 〝吃掉 〞這個詞彙?
一想起幾斗的那份溫柔,她就很疑惑:『他為什麼這麼溫柔?一直都是如此,無論是現實還是夢境,不斷的幫助我、救我……』
無法得到解答。思考的許久,幾斗夢中溫柔笑著的樣子浮上眼前,她紅了臉,用力的甩甩頭,無意間看到了鬧鐘:七點二十五分──三十分以後到校視為遲到。
「呀啊啊啊啊──妳們幾個,快點啊! 」從被窩裡跳起,亞夢已經沒有時間折棉被了,朝小蘭她們的蛋大吼。
「加油、加油,亞夢加油!上啊,亞夢!Go!Go! 」小蘭從蛋中跳出,手中出現粉紅色的啦啦球,開始大跳加油舞。說實在,這沒有什麼實質的幫助。
其他兩個甜心也從蛋裡出來了。美琪看著亞夢雜亂的頭髮、到處皺褶的睡衣,無奈的說道: 「今天還是交給我好了? 」「拜託了! 」
藍色的守護甜心手中出現一枝和她一樣大的畫筆,沾上魔法的顏料,朝亞夢揮灑: 「Draw、Drew、Drawn! 」彩虹般的顏料纏繞著她,髮型和制服在魔法的作用下打理好了。
綠色的甜心俏皮的眨眨眼: 「來做早餐吧!Chip、Syrup、Whip! 」用不到一分鐘,一盤巧克力曲奇就製作好了。吞了幾片後,亞夢就請小絲幫她包起來。
「好,都OK了,走啦妳們三個! 」亞夢在腰上繫好化妝包。正欲離開房間,身後就傳來一個甜美而熟悉的聲音。
「不對唷……不是三個,是四個哦── 」
亞夢猛然回頭──雙馬尾、橙色頭髮、髮飾上有兩枚黃色菱形的甜心正飄浮於空中,微笑著望向亞夢。
「方塊?妳……」「先別訝異了,不是要遲到了? 」「啊,對喔! 」
打開化妝包,將方塊蛋放入,亞夢跑到樓下。所有的甜心躲入化妝包,小蘭留下一條縫隙,探出頭: 「亞夢,要來了喔! 」「快點啦! 」
「Hop! 」亞夢的手腕上出現粉紅色的翅膀。 「Step! 」腳踝上也出現一模一樣的羽翼。 「Jump! 」
輕輕的一躍,亞夢飛入了藍天。
好險沒有遲到。接下來,一天就這樣子,在因差點遲到而造成的忙碌中過去了,在放學後,亞夢到鄰近超商採買未來一週的中晚餐以及日用品。
『嗯,明天就放假了,快點回去吧。』亞夢正拿著兩瓶容量不同、價格不一的洗髮乳,盤算著買哪個比較划算,腦中計算著那兩瓶洗髮精每c.c的價錢。得到了計算的結果,她拿藍色的,順手扔入購物籃,撞擊出喀喀聲。
為了自己一個人住,她不惜答應了母親一個讓她感到頭痛的條件──自己賺錢,買生活用品,自己做家事。
過了三十分鐘,該買的都買了,沒有遺漏,也都確定是最省錢的商品,亞夢提著沉重的籃子走向櫃檯。
無意間的看到一旁的架子上,陳列著一盒廉價的東西。猶豫了十秒多,她將它拿下,放入籃子,接著交給店員。
「共是九百二十八元(日幣),收您一千元,找您七十二元。 」店員將塑膠袋和零錢遞給亞夢, 「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
「妳們幾個,走了。 」亞夢提起塑膠袋,走出了超市。
「吶,亞夢要走了哦。 」「這件衣服符合我的美學……咦,走啦? 」「走吧……下次叫亞夢把這個打蛋器買下來好了。 」「衝啊!跟上亞夢! 」
四名守護甜心跟在亞夢的後面飛了出去。
正當她們走在回家的路上,幾斗拿著一個木盒,已經站在亞夢家的下面。
『真是糟糕,似乎還沒回來呢。要是可以跳上陽台就好了,她一定沒有鎖的。』抬頭看著陽台,幾斗忽然睜大了眼,看著一個灰色物體飛到他的面前。
『這是……蛋?』灰色的蛋忽然鑽入他的外套口袋。完全鑽入時,他的背後展開了巨大的灰色羽翼,散發出銀灰色的光芒。
他感受到了。一股很強大的力量──超越了黑夜和漆黑之蛋的力量。
『這難道是……形象改造?』
輕輕一躍,羽翼自動拍動起來,颳起了一陣強風。
『自從「他們」離開之後,這是第一次呢……』
在短短幾公尺的飛翔中,他彷彿隱約嗅到了自由的氣息,正透過風傳達給他,沁涼,而讓人留戀。
少女閉著右眼,雙手抱胸。她左眼的視線飄到了幾斗的身上,又趕緊別過頭。
他就是喜歡看到她維持倔強的表情。冷漠中隱藏著好奇,看似伶俐卻充滿了遲鈍和可愛。
幾斗沒來由的勾起一個淺淺的笑,眸中閃過一瞬間的溫柔。
但也只有一瞬間。他溫柔的紫瞳再度充滿神秘,原本的微笑多了幾分戲謔:「喲,原來妳這麼期待啊?」
亞夢睜開右眼,狠狠瞪了幾斗一眼:「少囉唆,鬼才期待你這變態帶來的東西!」
「好啦好啦,不逗妳了。」幾斗從沙發前的桌子上取了一個木盒,走到了亞夢面前,像是掀開藏寶箱子一般,打開了散發檜木清香的盒子。
盒底墊著藍紫色的絨布,在餐廳的燈光下,呈現深不可測的光澤,令人難以看透它的質地,不過它的細緻可想而知。絨布上有一瓶呈淡黃色的清澈液體,燈光穿透其中的香檳,染上了高貴的黃,映在旁邊的絨布上,黃與紫呈現了對比,各自映襯出各自的優雅。
「看夠了吧?」少女才正想伸手把香檳拿出來,幾斗就闔上了蓋子,隔絕了亞夢「蠢蠢欲動」的雙手:「妳可不能喝啊!妳沒滿十八歲喔。」
「欸?」她愣了愣,隨後會意過來,用手指著幾斗,質問著:「那你帶這瓶香檳來是什麼意思啊!不是要送我嗎?還是你在耍我?」
「我並沒有在耍妳。『老師』從來沒有說過要送妳,我帶來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想在吃飯時配著喝。」他不急不徐的應著,擺出老師的架式──他甚至加強了「老師」這個字,擺明就是故意的,「還有,用手指著別人很不禮貌喔。『老師』看妳不懂事,所以原諒妳……」
亞夢仔細回想,也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提過要送給她嘛!『真是氣人……還以為他終於肯承認我是個成熟的女孩了,想不到還是把我當小孩子……』
連自己都沒發現,她的心中湧起了一陣失落。她不知不覺中喃喃抱怨著:「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來看……我也高三了啊……」
少女壓低聲音的嘟噥全被由窗戶流入的微風吹到他耳裡。幾斗微微瞇起眼,紫瞳深處搖曳著柔和的光芒。
兩人互動的狀況被方塊看在眼裡。黃色的守護甜心閉上雙眼,將精神集中在耳上,光看表面,就像是在思考什麼。
「方塊,妳在做什麼呢?」小絲湊了過來,而她也正好告了一段落。
方塊睜開雙眼,對小絲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在聽哦。」
「聽什麼?小蘭也要聽!」原本在一旁閒得發慌的小蘭也飛了過來。
「我也想知道。」美琪好奇的站在方塊身旁。
方塊將雙手疊在胸口:「我在聽的東西,妳們應該聽不到吧。」
「那妳到底聽到了什麼啊?」小蘭問。
「那是……」再度閉上眼,方塊說道,「充滿夢想的心靈交響曲。」
『幾斗先生,我是真的聽得到哦。而那個聲音的主人,也就是你,什麼時候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正當一群守護甜心聚在一塊時,幾斗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真拿妳沒辦法……不能喝太多,兩杯,不要就拉倒。」
「你說什麼?」已經沉默到開始發呆的亞夢回過神,還搞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少年用雙手抬起少女的臉,將臉湊到她的耳畔:「我好傷心喔……亞夢沒有專心聽我說話呢──老師說,可以讓妳喝兩杯。」
反應遲鈍的亞夢直到幾斗說完話,才發現兩人現在靠得很近,臉唰地紅了起來。發現少女的反應,他的玩心被激發出來,對微紅的耳根吹了一口熱氣,惹得她顫抖起來,原本粉紅色的耳垂變成了玫瑰的紅,似乎要滴出血來。
「你、你在幹麻啊……」就連怒罵的話也變得無力。她在心中咒罵自己總是這麼無能,每次遇到幾斗總是沒輒。越想越氣,她用盡力量扳開他的手。
「別老是調戲我……」推開了幾斗,她不禁有些踉蹌,險些跌倒,卻在即將跌坐在地上前被拉回了他的懷裡。
幾斗責備的語氣中,隱藏著亞夢難以察覺的不捨:「逞什麼強呢,要我放開就說啊。妳那麼用力推開,也不怕自己跌倒受傷。」
而現在的亞夢沒有聽到幾斗的責備。她被幾斗拉入了懷裡,正愣住了。
很近。可以感受到他襯衫後的溫度,可以聽到讓人安定的心跳聲,甚至……可以嗅到一股薄荷的香味。這不禁讓她瞇起了雙眼。
明明是清新的薄荷味,卻讓人忍不住沉淪其中。五年前被擁抱的時候,她從未專心感受過他的一切,只是慌亂的想離開他。像現在如此安分的被抱著,還是第一次。
『其實滿舒服的……』一個念頭悄悄浮現,亞夢忽然推開了幾斗,「什麼時候了……要吃就快點……」
『怎麼可以有這種奇怪的想法!他是那種過份的人啊!』她在內心斥責著自己,『他害我失去了唯世……他傷害了大家啊……』
「……嗯,說的也是,我一直在這裡叨擾也不好吧。」他自動拉椅坐下,拿了個開瓶器,將上頭的螺旋狀鐵絲旋入軟木塞,拉開了瓶蓋,為自己和亞夢各倒了一杯。
亞夢默默的坐下,安靜的吃起自己的份。幾斗也只是飲盡了杯中的香檳,優雅的吃了起來。兩人只是各自吃自己的,沒有任何攀談。
一桌菜終於被兩人解決了。說是解決,到最後也只剩幾斗在吃。一旁的亞夢早就已經醉倒在椅背上,有些神智不清的呻吟著。
「……唉呀。」方塊飛到了亞夢的臉旁,搖搖她,卻不見任何反應。她有些無奈的朝幾斗笑笑,「似乎很難叫醒呢……看來以後不要讓她碰到酒會比較好。幾斗先生,不必幫忙收拾了,可以請你幫忙把亞夢抱到床上嗎?」
她用眼神朝小絲示意,小絲朝方塊的眼神的落點望去,頓時會意過來,和小蘭、美琪一起整理桌面、清洗碗盤。
幾斗起身,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起了亞夢。少女的雙腳在少年的動作下自然的擺動著,在空中劃出了扇形。
踏上樓梯的聲響在略顯空蕩的屋裡迴盪,幾斗的腳步聲充滿了落寞,一步一步,走出了孤獨的樂章。
他輕輕放下了亞夢,細心的為她拉上了被子。像是發現到什麼似的,他將手伸向女孩精緻的臉孔,隨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幫她把略為凌亂的櫻色髮絲從臉上撥開。這份溫柔,只有面對她時才有──尤其是在亞夢不知情的時候。
他是多麼了解她。望著她平靜的睡顏,過往的一切──只要是有關於亞夢的,全部從心海深處湧現……她的笑、她的害羞、她的單純、她的倔強、她的迷糊、她的堅定、她的……
她的淚水。
『為什麼要這麼過分?你為什麼要那麼說?』
沉默。
『像你這種人……像你這種人……』
嘴唇動也不動。依然只是沉默。
他當時,再度選擇了被誤解,沒有任何猶豫。
「幾斗先生。」
他現在才想起來,自己還待在亞夢家裡,身旁還有一名守護甜心呢。
「關於十字蛋,先瞞著亞夢吧。若讓她知道你持有她的蛋,她可能會更加討厭你,使它立刻消失。」
「隨便妳。」他懶懶的回答,走向了窗戶。
「……我該走了。」他拉開了窗,身後卻傳來了呼喚。「幾斗……」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他回頭。
「我好心給你吃冰箱裡的巧克力……」只是亞夢的夢話。
他走到樓下,打開冰箱。冰冷的氣讓他感到涼爽。才一打開,眼前就有一條巧克力──那種即使只有三十元日幣也買得到的便宜貨。(見第三章)
最廉價的呢。那對她而言,自己應該也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吧?
關上了冰箱,他把那便宜的巧克力留在冷藏庫中。他走到了門外,輕輕說道:「走吧。」
方塊在樓上看著幾斗背後展開了灰色的羽翼,瞇起了眼,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視線內。
『像你這種人……』
自己當時為什麼不回答她呢?為什麼不好好解釋,做真正的自己?
『死到哪裡去都好啦!』
我是為了保護他們啊。即使會傷害他們,保護他們才是我想要的。
『真的嗎?』心底響起一個聲音。幾斗在月色下,看見外套的口袋中發出灰色的光芒,用平淡的語氣問著。
「是真的……」他在飛行中閉上了眼。
今晚的風充滿涼意、自由和孤獨。
微風中的孤獨和記憶中的淚水,劃開了他的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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