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4-22 19:24:23秤子

夏天的孤獨

我的童年記憶是秋天的,寬鬆說起來,夏天也行。小學四點放學後,回到家裡,趴著擦抹完兩間木板通舖床板,然後換個大桶子裝水,拖完廉價大理石客廳地板以及狹窄的走廊;洗澡,騎著腳踏車逛著晃盪家附近的時候,還有夕陽晚風吹撫著人。

小學中年級的時候開始分配這些家事,家附近那些田也都不像更小時候的農耕景象,田埂變成長又直的柏油路,腳踏車騎在之間的時候可以看到準備蓋高樓的地基要打起來,那幾年房子蓋得真快。

巷子裡老兵伯伯們下棋,站在一旁觀望幾分鐘,耐不了多少性子,又騎上腳踏車去,一方面也是,夜了。

為什麼我的記憶裡沒有那些其他的、為數眾多的姐弟妹們?甚至沒有同學。



高中的時候,和姊姊一起住在一層有一大半被爸爸當作倉庫的樓層,不過以兩個孩子住而言,算是挺大的了。大半時候我仍然把廉價的大理石地板抹得乾乾淨淨,夏天打赤腳在上面走得冰冰涼涼很是舒服,甚至以這樣的居住空間,那幾年夏天並沒有多少炎熱的感覺。

我總趴在桌上翻著整本的稿紙,一張一張爬上我永遠長不大的字跡,我寫我的青少年成長,我寫我想像的奇情傷痛,我寫那些似真似幻的種種。許多年後,那些麼的蛀得蟲洞的輕脆稿紙,已經不知道要告訴我什麼,關於時光,或者鎖著自己的「非凡」青澀的稚嫩?



大學畢業後有一年,我執著沉迷地愛戀著一位遙遠的男子;遙遠的不是距離,是種種努力也無法觸及的感覺,反倒是傷痛像漣漪一樣在我四周身漫開、滲入,真是似有若無。

持續著大學開始游泳的習慣,那年我也游泳,我持著職員證辦了便宜的游泳證,騎著腳踏車每每以囂張的姿態穿越下班時間新生南路與羅斯福路的交叉口。

游泳完畢也許還滴著濕濕的頭髮,在操場旁放映電影的白布簾後,晃著我套著涼鞋且未乾大腳丫。

城市裡的夏天總是悶熱,窒窒的,悶得人胸口難受;我的執著讓我看不到其他的人,雖然朋友找我去女巫店,也興高采烈地欣賞著表演;朋友找我去blue note,也在爵士樂裡想像自己游泳;朋友找我去玫瑰園,有另一雙美麗的眸子看著我,但是我不懂;朋友說住的附近沒有乾洗店,拎了衣服到我住的這兒來,在樓下打了電話說『下來看電影吧!』我漾著笑也蹦蹦跳跳地走入別人情節裡去專注。

沒事躺在床上的時候,盯著潔白的天花板發呆,手邊的書一本翻過一本,有時候索性賴到大片磁磚的地上去冰涼自己的臉頰。和電話那頭的遙遠說著話時,眼淚也會和著整碗麵一塊兒下肚。躲到陽台抽薄荷煙,那味道讓整個呼吸道甚至消化道亢奮起來。還記得那年夏天非常渴水,經常整個胃的空間似乎除了水沒有其他,直到想吐為止。

在一群一群或聚會或約會之間,在冰涼的磁磚或燠熱的空氣之間,我印象深刻的竟是哭完之後,我那格局方正的兩坪半小房間的白色牆壁,那樣乾淨俐落,與隔絕。



游泳的時候,水隔開世界與你的接觸,腦中思考的波動,韻律著自己的身體上上下下;我的手、腳、頭、身,我在水裡,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