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詫異的語氣中充滿著不解和失望，傳送內力的雙手急著想要掙脫，卻像是被吸住般無法逃離，只能任由身體裡的內力被快速的吸走，無力反抗。

須臾，只見聖蹤氣走全身，雙掌齊聚內力往前推去，推向毫無防備的劍子仙跡，若是平日的劍子仙跡，不管多大的掌力他都可以輕鬆的接下，但現下的劍子先跡因內力損耗太多，加上之前還來不及癒合的傷口又開始劇痛，一個踉蹌不穩，被聖蹤的掌力推向懸崖邊。

「劍子先跡，就讓我送你最後一程吧！」還來不及穩住身軀，只聽聞聖蹤冷冷的話語剛落，劍子先跡即被聖蹤強勁的內力震落山崖。

「哈！哈！哈！」崖上，聖蹤猖狂的笑聲逐漸遠去，只留下了一聲聲不絕與耳的迴音繚繞。

此時被擊下山崖的劍子先跡因內力盡失，加上聖蹤剛才狠辣的一掌加深了傷口裂痕，此時的劍子仙跡意識已有些模糊，只聽聞耳邊風聲呼嘯張狂，感覺到自身正以急快的速度往下墬。

縱然知道自己等下便會成了名符其實的仙天人了，但劍子先跡臉上沒有驚恐和害怕，只是任由風帶著他，緊閉的雙眼、微抿的唇，是生是死已是身外之事。

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無關風月、只是兩袖清風，對吧！他自問著。
但真的是兩袖清風嗎？
雖已把生死自之度外，但卻是怎樣都揮去不了那抹縈繞心頭的紫色身影。

他是否會笑我痴傻！
他是否會怨我對他的絕情！

腦中飛快的閃過一幕幕他和那抹紫色身影的一切，從初次相遇、不認輸的唇槍舌戰、琴蕭合奏的悠閒、一同賞雨的雅興、兩人第一次的親密；劍中真相破時的震驚和不諒解、知道他投靠嗜血族時的悲痛、每天夜裡望著紫金蕭到天明的苦，以及…

那日真正的決裂。

龍宿帶淚的臉龐又出現在眼前，是如此的清晰、是如此的令人心疼。

他知道龍宿的感情是內斂的，他知道龍宿是不可能示弱的，但那天…龍宿是如此的脆弱、是如此的無助，自己對他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呵…如果自己在他心中沒有份量的話，一向潔身自愛的龍宿是不可能把自己交給他的，也不可能為了自己殘酷的話留下了淚水。

雨中殘酷的話是從自己口中吐出，冷酷無情的是自己的面容，是自己說出惹他傷心的話、是自己毀壞了這段好不容易昇華的情感、是自己的懦弱、是自己… …

他還清楚記得那日的對話，慘忍的自己、絕望的他，還清晰的印在腦海中，想忘卻忘不了…

「劍子！汝是否覺得吾不配和汝共處一處，所以寧願在外淋的整身濕，也不肯進宮燈幃來避雨？」紫衣人挑眉問到，說話的聲音雖然像平時笑鬧的語氣，但金色的美眸中，卻多了一抹平時沒有的認真神情，抬頭望著庭外的白衣人。

滴滴答答的雨聲，是劍子先跡的答案。

「哈！吾懂了！吾明白了！」輕快的語氣，卻騙不了自己，遮掩不住心中的隱隱疼痛。

他這樣無關痛癢的回答，令劍子先跡心中閃過一絲憤怒。

你是懂了什麼！明白了什麼！
為什麼你好灑脫！好自在！
為什麼你不趕我走！拿東西丟我！
你可知道等下我說出的話會令你傷心難過！
你可知道我一想到等下要對你說的話，我有多想殺了自己嗎！

汝可知再次見到汝，吾心中起的波瀾有多大嗎！
吾不期待汝對吾的態度像以前一樣！
但起碼也給吾一個尊重，就算敷衍也好！
汝置身度外般的冷淡令吾心寒阿！

兩人各懷心思、默默不語的僵持了一會，終於，劍子仙跡像是下定決心般，緩緩的步入亭中。

但卻是高仰著頭，看也不看疏樓龍宿一眼，背過身，望著亭外轉漸大的雨勢，像是沒看到疏樓龍宿失望的眼神般，他開口了。

「疏樓龍宿，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這麼做的原因，我不忍看著天下蒼生受苦！我必須這麼做。」一開口便是生疏的稱呼，像是刻意拉離兩人的距離般。

「我們打從開始就注定是個錯誤，本該是單純的友情，卻在那夜變了質。投靠了噬血族的你，做下這些事的你，已經是名符其實、人人憎惡的叛龍，於公於私，我都不應該合你在一起。一開始就注定了有緣無份的結局，我希望你就到此打住吧。從以後我們不再有糾葛…」

劍子仙跡頓了頓，外面的雨已成了暴風，寒冷的風吹入亭中，卻比不過劍子先跡接下來的令人心寒的狠毒話語。

「但是…如果你需要有人來撫慰你寂寞夜晚的話，你可以來找我。畢竟疏樓龍宿，你，真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尤物。雖然只嚐過一次，但那銷魂的滋味…」

劍子先跡神情輕挑的來到了面無表情的疏樓龍宿面前，輕挑的用手抬起疏樓龍宿低垂的臉龐，邪惡的在他敏感的耳旁吹氣。

「嘖…真令人難以忘懷啊！不是嗎？我想你因該不會有意見吧，畢竟也不止我一人享用過你的身子，不是嗎？」劍子仙跡已開始伸出了雙手和唇貼向疏樓龍宿。

快推開我啊！
不要只是木然的接受我對你所做的事！

只見原本冷淡的疏樓龍宿在聽到這段話時身軀以不由自主的輕顫著，劍子先跡一雙手越來越不安分，已從髮稍滑進了衣內，嘴也不得閒，沿著疏樓龍宿優美的脖子曲線親吻著，疏樓龍宿抖的更厲害了，但一雙美眸卻冰冷的嚇人，緊咬著唇，冷冷的望向劍子先跡。

難道吾自始自終只被汝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嗎！
汝對吾的情只僅止於想把吾弄上床而已！
呵…原來從頭到尾都只是吾一廂情願，是吾太傻！是吾太傻阿！
現在還可以把付出的真心收回嗎！
就算真的收回了還會是完整的嗎！
哈哈哈…早知道結局會是絕裂的，不是嗎！為什麼吾還是無法釋懷，為什麼！

「砌！真是沒意思！」劍子先跡見疏樓龍宿沒有什麼反應，悻悻然的收回了不安分的手，幫疏樓龍宿拉好滑落的衣裳，轉身便走。

為什麼你像個木娃娃般無毫無反應，只是逆來順受的承受這一切！
為什麼你不反駁我所說的話，你比我還清楚你的堅持和貞潔！
你這樣我真的好怕，好怕你會承受不住這些話，就這樣隨風散去！
你用力的打我！罵我啊！
無論你做什麼都沒關係！只求你有個正常的反應阿！

內心掙扎徐久，劍子先跡不放心的回頭望去，卻看到髮絲微亂瞪著一雙晶亮眼眸看著自己的疏樓龍宿。

劍子先跡先是愣了一下，便旋即轉身離去，卻在要踏出亭子的那瞬間時，被疏樓龍宿喚住了。

「劍子先跡，既然汝要走了，就讓疏樓龍宿，用琴聲送汝最後一程吧！再見之期就讓命運來決定吧！」不！就算是命運堅持要吾們再相逢，吾也會選擇離開，再見之期…就讓吾選在下一世，好嗎？

這一世就讓吾任性一下，下一世讓吾願以一個平凡人的身份愛汝，沒有龍首的身分、不再是叛龍，只是一個單純渴望愛情的平常人。
在心中默念完後，不等劍子先跡的回答，修長的雙手已覆在琴弦上，輕攏慢捻起來。

悠揚的琴聲，是高山流水般的悠閒情態，彷彿又回到了劍中真相破前，那種在宮燈緯愜意的生活，一起喝茶品茗的閒情，琴蕭合鳴的悠然…

忽然，琴弦用力一撥，有如銀瓶乍破般的聲響，打壞了原本的悠閒景象，取而代之的是千軍萬馬，吶喊廝殺聲不斷的衝擊而來，劍中真相破的情景又浮現在腦海當中…

鏘然一聲！三劍相觸，劃破的是三人千年以來的友誼和信任，也化破了這段世俗不允諾的戀情…

琴聲嘎然停止，此時無聲勝有聲，一股淡淡的惆悵在兩人間快速的蔓延，是不是疏樓龍宿無言的抗議；還是疏樓龍宿已絕望的心，沒有人知道這股憂愁，是從何而來，又該從何而去，沒有人！

望著眼前的白玉琴，疏樓龍宿又輕輕的撥弄著，如怨如慕、如淒如訴的音符，隨著亭外的綿綿細雨聲，不知道該飄落到哪去…

已數不清多少的夜晚裡，是孤單一個人；多少的日子裡，期望著他出現在眼前。
但最後的結局會是幸福嗎？有誰知呢！
只望今生他倆不要再有相聚的那天，就讓美好的回億一直伴著他，直到他自我了斷的那一天，或許自己的消失是最好的結局，或許吧…


是多深的感情傷害，讓他可以把一首曲子彈的這般令人心痛，傷害他的那個人是自己嗎！
不！那個人一定不是我，我不會害龍宿傷心，我不會的！因為我曾在月老面前答應過他的！我不會傷害他！我只全心全意的愛他！
可諷刺的是，那人竟然是我，是我把龍宿傷的這麼深、這麼深…

哀悽的琴聲令劍子仙跡想轉過身去緊緊把他擁入懷中，但一想到臨行前自己曾答應眾人的話，牙一咬，便毅然的離去。

「風絮飄殘以化萍，泥蓮剛倩藕絲縈，珍重別拈香一瓣，記前生。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箇悔多情，又到斷腸回首處，淚偷零。」略帶哽咽的聲音，輕聲唸著。

是否對感情越執著、越在意的人，越是註定了一生一世、甚至是生生世世的為情所苦。當苦到極至時，是否因該揮劍斬斷？
情是愁根、情是人一生當中的魔障，不管如何的努力卻衝不破；情造成了一世的無悔癡等，但等到的卻是萬丈的深淵和無邊苦海，還要繼續的堅持下去嗎？

是否沒有情、沒有愛、沒有恨、沒有癡、沒有生生世世的盼望等待，人是否就不會過的這麼苦，沒有悲歡離合沒有〝今夜故人來不來？教人立盡梧桐影〞的癡，更沒有為那人心碎的痛阿！

斷斷續續的雨滴，是劍子先跡的離去的腳步聲，還是疏樓龍宿淌著血的心，沒有人知道。
劍子仙跡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哀怨的琴聲也嘎然而止。

「為什麼！為什麼！」一聲聲的吶喊中有著不解、有著心痛。

為什麼…
最後你還是無法掙脫道德倫理的約束…
無聲的淚沿著臉旁滑落，無聲的滑落在琴弦上。

「紫金蕭、白玉琴，共飲逍遙一世悠然。」
共飲逍遙一世悠然…原來竟是一場無法達成的鬧劇，既然紫金蕭在你心中的地位竟是如此的不堪，那我還要這琴做什麼呢？

素手一翻，琴弦聚碎！一滴滴鮮紅的血，自劃破的指間流下。
鮮紅的血珠，傲然起身的疏樓龍宿；孤單殘破的琴，陰霾不散的烏雲，以及…自始自終都沒離開過宮燈偉的劍子先跡。

未來兩人的路，該如何走，沒人知道...
未來是不是還會有機會共飲逍遙，沒人知道...

但，現在的劍子先跡知道，他的選擇，已經徹底的傷害了龍宿，他不經自問，他的選擇真的錯了嗎！

……………………

嘩啦啦的水聲已經越來越清晰峽；谷底下的大瀑布也越來越靠近。
只見劍子雪白的身影順著陡峭的山壁而下，最後消失在瀑布衝擊下的白色水霧中，想要去找尋，卻以分不清。

………………………

或許我真的做錯了
但當我驚醒時
已經太晚
你的身影已離我而去
看也看不清

是錯也好
是對也好
已不重要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