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28 23:12:33Ice

哥能迷人(四)――夏末秋初,季節性間歇紊亂症候

我必需撐出我的船去。時光都在岸邊捱延消磨了——不堪的我呵!
春天把花開過就告別了。如今落紅遍地,我卻等待而又留連。
潮聲漸喧,河岸的蔭灘上黃葉飄落……
——《吉檀迦利》

夏末秋初,北京的天氣開始日漸冰涼,早上起來,生生凍得打了幾個寒顫。然後,不期然的,想起他溫和的笑顔,略帶銳利的眼角眉梢,有些迷離的眼神,像遺忘了幾個世紀的黑白影像,在腦海裏呼嘯而過。總是在這樣冰冷的天氣裏……這點讓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做學生的生活,之所以可以稱之爲幸福,大抵是因爲這每年例行的寒暑假。在期末瀕臨崩潰邊緣後,腆著臉皮躲在家裏,自成春秋。朋友取笑我像蝸牛一樣,恨不得幾個月都躲在屋子裏,過了一個夏天皮膚依然白皙如初,辜負了大好的豔陽天。而對於我來說,每年有這樣的假期可以避開那些鼓噪的傢夥,在自己構築的世界裏逍遙,倒是一樁幸事。

喜歡這種假期是因爲貪戀這種喧囂後的平靜,可以平心靜氣的看一些自己喜歡的書,寫一些瑣碎的嘮叨,攢了一學期的DVD盤,也有了供消磨的價值。重看《楚門的世界》,看那個一路搞怪,面部肌肉運動異常的男人,最後帥氣的開門走出了那個世界。是的,他不要,統統不要。那裏有他的事業,他的愛人,他的朋友……只是這個世界,不是他要的那個。他痛恨虛假,於是他選擇離開。螢幕一片黑暗,導演連The End 都懶得打在幕布上,因爲這個世界裏的男主角已經選擇放棄,我們也無權喊「停,重來一次。」嘴角抽動笑得詭異,明明是個Happy Ending,卻有說不出的難過和落寞。彈出光碟,換張喜劇,這個世上總會有些事是無關痛癢的,不會折磨我過於敏感的神經。

八卦盛行的年代,人們對那些捕風捉影的事情的熱衷程度一再刺激報紙雜誌的銷量,加上網路的無孔不入,讓我想起了兩句廣告語,沒什麽是不可以八卦的。我八卦,故我在。記得從前有人對文化的覆滅做了預測。認爲文化的覆滅源於對書籍的破壞和遺棄。我看了之後暗笑這種說法的不切實際,想當年秦始皇焚書坑儒的那種陣仗,都沒能斷了中國的文化脈絡,這種辦法顯然是行不通的啊。也許,文化會在我們的淺薄裏平靜的走向覆滅吧,但畢竟是很遙遠以後的事了,所以現在的人們可以盡情的八卦娛人娛己。

記得前不久看關於柴可夫斯基的八卦,說他不是因爲霍亂而死。而是因爲身爲男人愛上男人,被同僚認爲有損皇家音樂學院的形象,逼迫飲毒而死。瞠目結舌之餘,倒有一絲悲哀。人們尊敬的仰慕的目光後面,到底會有多少或曖昧,或竊笑的表情。當事人自然已是無關痛癢,旁觀的人卻有絲絲心寒。當然人無完人,一萬個人就有一萬個評判標準,但這樣平白的拿出來講,卻又是另一回事。

看《流金歲月》,蔣南孫向男友解釋和前任男友分手的原因,簡單一句話。「他配不上我。」大氣又不失身份,坦蕩磊落。不禁擊節讚賞。不管左右衍生出多少飛短流長,竊竊私語。當事人自可氣定神閑,氣煞旁人。想來到了我七老八十的時候,再看到有關哥哥的種種猜測,後世小子們的閒言閒語,也大可氣定神閑的自動遮罩過去。他們配不上他。而配的上他的人,不會在乎這些廢話。順便題外話一句,當年拍《流金歲月》的時候,maggic演蔣南孫,紅姑演朱鎖鎖,這麽些年過去了,回頭看卻頗有些殊途同歸的味道。

王爾德說:「Live good,Die young,,and leave a good-looking corpse」但最終,他沒能像這句話一樣活得灑脫。說不清是愛情毀滅了他,還是時代背叛了他。年輕豐盛的生命就像流水一樣逝去無聲。寫到這裏突然想起來,同樣是47歲的年紀,這是不是一個劫數?天才總是以異類的形象出現在他們的時代,出於恐懼的排斥遠大於出於崇拜的接納。而百年後的人又選擇排斥身邊的異類,而去追捧逝去的英雄。永遠是當局者迷,好似下在人類身上的詛咒一樣。或者說,時間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這世上歷久不變的美好總是那些半途被生生折斷的甜美。狄更斯一生情人不斷,而從始至終,心底緊緊眷戀的,還是他的妻妹,純淨如百合花開的Mary,18歲便凋謝在狄更斯手臂中的小小柔嫩花朵。超越世俗男女的愛戀,理想國中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讓mary成爲他生命中至美至純,卻又無法挽留之物的代表。Mary去世後,他在給友人的信中寫道:「Thank God she died in my arms, and the very last words she whispered were of me.」而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年中,他這樣寫道:「Mary is so much in my thoughts at all times, especially when I am successful and have greatly prospered in anything, that the recollection of her is an essential part of my being, and is as inseparable from my existence as the beating of my heart is.」我們可以不相信永恒,但生命中總會有些想挽留卻挽留不住,想忘記卻忘記不掉的事情貫穿始終。這個,是不是可以叫做至死不渝?

朋友笑言,你這人就像頑石一樣。我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她說,總是固守著一種生活方式,執著於一種生活準則,然後循序漸進的朝著一個方向前行,我大笑,說這個不是頑石,是頑固。頑石和頑固是不同的。然後指指身邊的海報,他,才是頑石。這次換到同伴疑惑。我告訴她,「曾經看過有人說,傳說中石頭一輩子就只融化一次,岩漿迸裂中,石頭燦若煙花,石頭的舞蹈熱烈而絕決,只渴望被焚燒融化,天地爲之動容。只是從此石頭變得冰冷堅硬,再也無法感知人間冷暖了。我並沒有這種燃燒的勇氣,可是他不同。」朋友歎了口氣:「中毒了,中毒了,你沒救了。」淺笑著,跳離她下一步就要掐到我脖子的貓爪。夏日午後的陽光蠻橫而霸道的穿過玻璃,烤得皮膚生疼。不知道石頭在灼燒得一瞬間會是怎樣的感覺。平凡如我,如我們,總是只看到燃燒時滿天的焰火,而忘卻燃盡時的冰冷。

夏末秋初,驟然而至的冰冷讓我想起久違的笑顔。然後思緒便一發不可收拾。當厭倦了繁複而大同小異的讚美文字,決定離開的時候,他的笑臉卻又讓我定下心來,在電腦前靜靜的任思緒遊走。而不論寫些什麽,最後卻總要歸到他的身上。我拍拍自己的頭,「中毒了,中毒了。沒救了」可是又有誰敢說,這不是幸福?

仔細一想日子,9月馬上就要到了,又是一個生日。今年,還要不要去廣化寺看看他?雖然在上次去過,受了刺激後賭咒發誓再也不去,可到了日子又怕他一人冷冷清清的心裏難過。想著這兩天電視裏奧運比賽如火如荼,倘他仍在,會不會在家中召集一幫好友,吃飯聊天順帶預測比賽結果,打個小賭,轉日當成笑話說的滿香港人和他一起笑得沒心沒肺……也許吧……因爲我僅僅是猜測。

夏末秋初的時候,總讓我心神不定,讓我頭腦混亂找不到出口。這個,應該可稱爲季節性間歇紊亂症候。或許是因爲他,或許是因爲這個季節。耳機裏悠揚的女聲輕吟著: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soul like me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就這樣,我消磨了一個思念的夜晚……

作者:Znso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