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04 06:22:49●_●

<阿司匹林> 


所有短暫而浪漫的鏡頭都有可能是日後的致命傷
我並不想讓他知道在這人來人往的機場
告訴一個實際上要在你生命中消失的人
你實際上有多愛他
更像是一種滿懷目的性的煽情
在這種時候絕口不提比千言萬語好
我要笑得儘量雲淡風輕

我知道在這一刻之後
我年輕的愛人小白會登上飛機
登上異國土地開始嶄新的生活
用上其他的洗髮水和香皂
甚至結實新的女人
對新的女人說出新的“如果”
人們總是喜歡用“如果”去勾勒一些莫須有的奇跡
可大部分“如果”都不會兌現
不過是從希望到絕望的一個緩衝地帶

在我長大成人的過程中
我目睹周圍的藝術青年進行了一次次分化
他們中的一部分堅信文學可以拯救世界
可最終淪為抒情小甜點和下半身豔史的生產者和忠實消費者
一部分人化為各類先鋒藝術的擁戴者
不過他們追趕先鋒的速度總是比不上被先鋒拋棄的速度

我很難為文字或行為打動
卻對影像有天生的好感
長大以後我很少為什麼哭泣
但一個鏡頭就可能讓我淚流滿面

可是我很快明白當娛記跟看電影是兩回事
當我已經成為這一行的熟練工
一天我在一本書上看到某個大哲學家說
哲學就是把不太明顯的胡說變成明顯的胡說
我忽然發現自己的工作跟偉大的哲學更異曲同工一些

世界上總是有那麼多濫俗的悲情故事
夜色開始降臨
正是可以開始故事的好時段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很想和在這個不相干的人
說說我的故事
可是像這麼一個老是聽別人講故事的人
會慢慢失去講自己故事的能力

因為聽來聽去你會發現所有的故事都差不多
不是A愛B,B不愛A
就是A愛B,B也愛A,可兩個人卻怎麼都到不了一塊
要不就是A不愛B,B也不愛A,兩個人卻不得不一塊湊合著呆著
我還需要說什麼呢

總是聽別人的故事還有一個副作用
就是你會反復想起自己的故事
有人說回憶是人變老的標誌
可現在連80年代的人都在拼命回憶
所以我說,回憶不是一個人變老的標誌
反復回憶才是

當你對一個人從“想念”變成“想起”
這說明你已經心甘情願的在他的生活中蒸發掉了
至於到底是你蒸發了他,還是他蒸發了你
這是兩個機率幾乎相等的可能性
就像投一個硬幣
結果是哪一面,都不意外

關於愛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符號系統
比如歌 照片 錄影帶 情書 香煙
某個牌子的打火機或襯衫什麼的
對我來說不同男人有不同的記憶和區分的符號
有時候我發現
我已經忘記了他們的面容
但我記得他們的符號

忘記一個人也許只要兩個星期
可忘掉一種習慣不只兩個星期
我是個懶惰的人
維持一種習慣總比改變一種習慣要省力
然而對任何東西的依賴都會產生負作用
哪怕只是輕微依賴
比方說,一旦我的煙斷了頓
我的右手就會第一個產生生理反應
它會變成一個多動症患者

除次之外,在沒有煙抽的時候
我的時間感也會出現故障
每一分鐘都被撐長了很多
這使任何正常的作息都變成了煎熬
慢慢的
我習慣了用煙來量度時間
看一集電視劇,需要5支
寫一封信,需要6支
看一張碟,需要10支
聽某人在電話裏嘮叨,需要1支到十幾支不等

可能因為大部分電影都是男人拍的
這些男人總是讓電影裏的女人
為他們哭天抹淚捨生忘死
可現實永遠不會這樣
現實裏的A離開了B
會照樣活下去
總有一天
他會忘掉B
遇到C、D、E、F……

為消磨時間
我還經常參加一些聚會
我發現只要你願意
這個城市裏隨時有你可以去湊熱鬧的聚會
所有聚會到最後都變成很無聊很沒勁
明明是跑來尋開心的
卻沒有一個是真正開心的
可是明天聚會還是會照樣開場
大家還是會樂此不疲
也許聚會就像水煮魚和香辣蟹一樣
能讓人上癮吧

有人在睡覺
有人在狂歡
可是我知道等著我的卻是失眠
很奇怪
每次我預感到自己要失眠的時候
我就一定會失眠
失眠時時間長的可怕
每一分鐘都像過不完似的
心裏突然很空

也許只是誰打錯電話了吧
可人的想像總是會跟隨願望無限靠近
整個後半夜我再也睡不著
好像等待電話的鈴聲再次響起似的
有人計算過
每個人的一生平均有1/8的時間在尋找
不知道又有多少時間被人用來等待
我想人生用於等待的時間遠比尋找的多
因為等待的時間可以和其他任何時間粘在一起
你可能正做著一件事
但同時在等待著另一件事
你可能和一個人泡在一起
但同時在等待另一個人
愛情像是阿司匹林,能夠治療一時的頭痛,卻真的無法解決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等待與尋找的欲望。

上帝總是會給自以為是的人一個耳光
總是會讓你在你以為要快忘掉一個人的時候
提醒你
其實還在想著他

他走以後,我搬了家,換了工作,註銷了以前的郵箱,在他面前徹底失蹤了,我怕他的電話越來越少,我怕,被他慢慢忘掉,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消失呢。
  
我們一起渡過了世界末日,可還是沒有明天,世界沒有滅亡,愛情就不能永恆,我沒什麼可說的出路比愛情重要,德國,比我重要。
  
可供選擇的答案永遠是這麼少,而且這麼不能稱心如意,我對自己說,這是世上大多數人的命運,你只能在一個可遇的範圍內,選擇一條看起來還湊合的出路,我累了,我不想在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出聲的電話,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我真的很想有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