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出生時沒有胎記，

半歲的時候，一塊比膚色略深的色塊開始在鼻子旁邊浮現。

「許多胎記是後來慢慢跑出來的。」當時醫生這麼回答。

因為不算太明顯，所以許多人認識阿毛許久，都不一定有注意到這塊色斑；但一旦注意到了，有的人會直接問那裡怎麼了，也有許多人會誤以為是阿毛臉上有吃了零食留下的髒東西呢！（有一次，一位年輕女孩兒還執意要拿衛生紙幫她把臉上的髒東西擦掉，即便我說了好幾次那是胎記，她都沒聽進去。）

對於大家的詢問，阿毛還小的時候似乎沒有什麼感覺。

我第一次知道阿毛開始注意臉上這塊色斑了，是她約莫四歲的時候。

有一天，她在洗臉。手上捧著小毛巾的她，一面望著鏡子，一面我問：「媽媽，我這個也擦得掉嗎？」

我有一點心疼。一面解釋著這是胎記，洗不掉的，一面問：「你會不喜歡嗎？」。阿毛搖搖頭，沒有負擔地說：「不會」。

阿毛五歲的時候，婆婆有一天終於注意到小小孫女的臉上有一塊深色的痕跡。

當我解釋那是胎記時，一向對諸事都容易有意見的婆婆，竟然笑笑地對著阿毛說：「這樣我們才知道妳是我們家的孩子，才不會搞丟，是嗎？」

阿婆一說，大家都笑了。

在場的我們都鬆了一口氣，也歡欣於老人家對於孩子臉上的小瑕疵，能給出如此帶著祝福的回應。

最近一次，當我和阿毛聊起她的胎記時，阿毛很肯定地說：「媽媽，因為我有這個胎記，所以才那麼漂亮！而且這個這個胎記是台灣的形狀！」

那是源自一次，我們讓一位來自奧地利的街頭畫家為阿毛速寫。

金髮碧眼的中年畫家拿著蠟筆飛快地畫著阿毛的臉蛋，阿毛害羞又安靜的坐著。
畫到五官的時候，畫家對我說："Your girl is very smart and talented…she has this mark on her face. And you see, it’s the shape of Taiwan."

哎呀，可不是嗎？

自此之後，阿毛認識了她的胎記是台灣的形狀，甚至，慢慢地把這塊印記和自己的漂亮認在了一起。

我常常慶幸，阿毛只是有一塊小小的、不算明顯的胎記，而不是什麼更明顯或危及健康的身體狀況。

小小的臉部胎記，是小小的不完美；

小小的不完美，是我們全家人學習的小功課。

而阿毛學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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