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03 23:12:16huei

auntie的最後一堂課

女子三溫暖裡,熱氣氤氳。
服務生訓練有素小聲招呼著來客,動作優雅輕柔。她慵懶的走出美容室,想像自己是古代的貴妃,緩緩步出華清池。

做完整個油壓療程,她穿上浴袍,躺在隔音完美的休息室柔軟的沙發小憩,蓋著小棉毯,閉上眼神遊,耳旁傳來其他女士們均勻的鼻息聲和流洩一室的新世紀音樂,空氣中淡淡的香氛,是依季節更換的精油。她舒展著身心,在這所所費不貲的名媛俱樂部。

做完油壓的皮膚,散發草本植物的芳香,她被按壓過的身體,正舒緩無比,腦子有點昏沈,無數的念頭和不知哪兒竄出來的思緒在她腦裡快速交織穿梭,播放著他和她演出的浪漫MV…。

她大大翻了個身,想甩開他,不料他竟用另一種方式來親近她,這次是直接撩撥她的欲望,是玫瑰精油的效果太強烈?她無法抗拒。棉毯的組織隨著冷氣的徐徐微風來回搔弄著她的毛孔,她從身子裡頭發出一個顫抖,彷彿有電流通過她全身。

曾聽三溫暖的姐妹淘大膽私語,提到年齡與敏感度呈反比,想不到女人也有所謂的性能力之說,她想,也只有在這種的地方可以聽到這樣深入的話題吧!而自己年輕時受父母嚴格管教,她怎麼好?只有問過他才知道--婚前婚後,老公都是她唯一的男人,雖曾響往過浪漫的萍水相逢,卻為時已晚。

近年來,老公隨著收入的豐厚而忙碌了起來,成了空中飛人,往來美加和台灣,生活就是不斷追求更高層級的享受,最近的嗜好便是來到這兒,特定的入會門檻令她安心,她不是刻意要將自己的位置擺得高不可攀,只是習慣了不受外界紛擾,但形單影隻時,她真的很寂寞!

和他的邂逅令她毫無設防,學游泳是兒子抱怨媽咪旱鴨子,從來無法陪他到任何「水 」的主題的樂園玩耍,她努力說服自己,想解除對水的恐懼唯有學會游泳。

俱樂部新來的游泳教練是個ABC,笑起來燦爛的一口白牙,陽光氣息落落大方,可可色的皮膚和高挺的身材,放肆的召告眾人,他的青春。這個下午,她依約來到泳池邊,長年保養,緊緻的肌膚,這款白色GUCCI泳衣的保守復古風也掩不住她的風韻。

寧靜的午後,泳池邊幾顆棕櫚隨風搖曳,卻不見教練在,正想向櫃台確認時,忽見一條俐落的身影從池中冒出,大剌剌地朝她說了聲「嗨!」

頑皮的大孩子是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她否認自己是肉慾的貪戀著他的青春,她嘴硬地告訴自己不過是有點著迷於他的開朗氣質罷了,可能是長久以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男人--先生是拘謹且忙碌的生意人,生活裡接觸的也是市儈不已,談收入、談股票…。

不知是他教得好還是自己潛在的運動細胞被挖掘了出來,她學得很快,第一堂課,他輕托著自己的腳踝,她便能以手划水前進,第二堂課,他牽引著她的手,她已能做出蛙式動作徐徐前進,連他都不禁讚嘆:「妳真讓我驚訝!我以為貴婦都是很難教的!」他更直接讚美她的體能狀態真是年輕!「我老囉!你該叫我Auntie呢!」他兩手一擺說:「在我眼中,只知道妳是個Beauty呢!我好羨慕妳先生!」素來不愛運動的她,深深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一樣喜歡的方式,更讓她暗自歡喜的是認識了他,讓她日漸枯槁的生命似乎又得到滋潤,她期待著每一次的游泳課與他若即若離的接觸!

維持著高尚的氣質,她和他發乎情止乎禮的學習,泳池邊一雙雙來來去去的眼睛她始終不怕,深埋於內心的渴望只有她自己知道-- 深夜時分,或是做完油壓的時候,他會乘著慾望之翼,輕扣著她。先生絲毫沒發覺到她變得容光煥發,緊接著的接單旺季,他依安排好的拉斯維加斯商展行程,出發了。

最後一堂游泳課。

「Stephen!我想請你吃飯,謝謝你把我教會了!」鼓起勇氣,她覺得沒有什麼不妥,只不過是一客道謝的晚餐,他很開心地答應了,臨別前饒富深意的互望一眼,裡頭各藏了心事。

孩子參加了四天三夜的夏令營…四天三夜,麥迪遜之橋也是發生在驚天動地的四天三夜,女人的生命中,有著四天三夜的愛情也就足以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回味,她滿溢的柔情,只想暢快傾洩…。

晚飯訂在那個可以將台北夜色盡收眼底的酒店,她細心的預訂了一個房間--她把一切都設想好了!
他依約出現,她丰姿綽約,「Stephen!敬你!可愛的大男孩!」他舉起食指,輕點她的唇:「現在我是陪貴婦吃晚餐的男人!」她腆然一笑,將那杯紅酒一飲而盡,然後一陣靜默,今晚,他的眼睛似乎不斷釋放出電力,非把她降服不可,而事實上,她早已夢他千百回!

她一向酒量不好,這樣急的喝酒,她已有幾分醉意,她說她不太舒服,想回1105號房休息一下,目送著她離去,他叮囑她小心一點!仍慢條斯理的兀自飲著杯中的酒。

「我一定是瘋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怎會看上我?」她望著陌生而金璧輝煌的套房天花板,整個人陷入極度的沮喪,她淚眼迷離,回想著短暫卻難忘的幾次相處,怪自己沒能把握住,要維持什麼狗屁尊嚴!早該向他表白,為何非到現在?
看看時間,他應該走了吧?她想,這一切就當沒發生過…。

此時房外傳來低低的扣門聲,她狐疑地從小孔中往外看,天哪!是他!是他!

輕拉開門,她顧不得什麼,滿腔熱火,全在這一瞬間爆開來,她緊摟住他,狂吻著他,他不得不摸索著將門扣上,她將他按倒在床上,那種會令人深深陷入的軟舖,讓她的理智像在海上,隨著浪花輕易飄離,當她感到自己這年紀特有的需求已被激發得不能自已時,卻從她吻著的唇隙間,迸出了一句讓火山降到冰點的話:「我習慣收Cash!Five thousand dollars!」(完)




p.s.這篇是93.12.8在中時浮世繪刊登的浮世小小說原稿,投了快5個月,原以為石沈大海,沒想到還是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