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的爸爸說，他不拘泥世俗，香香的骨灰要用別的方式帶上，所以我不必去載；但我仍如期於五號北上，先到樂生……」

就這樣，徐美蘭口中的「護金四人幫」敲定當天帶金爺爺去他嚮往的陽明山，在那邊幫他過父親節；怎知，「梅花」颱風讓一切又有了變數……

八月五日清晨四點二十分起床，盥洗完畢，四點四十五分出發。這時候本該亮亮的大地，受梅花颱風的影響，仍是灰灰暗暗的。

上了國道三號，天空雖然有點陰沈，但無風無雨。後行李箱載了兩個裝滿蔬果的保溫箱，那是規劃中的「下雨就不去陽明山，在樂生自己煮」；我當大廚，徐美蘭當二廚。到台中時看到火紅的太陽，但愈往北走天氣變化愈大，到了新竹，雨一陣一陣的下著；心想，看來是真的得留在樂生當大廚了。

八點出頭到了樂生，把蔬果搬進廚房，林葉師姑一臉訝異的看著我。

「師姑，下雨我們就不帶爺爺去陽明山，中午我當大廚，徐美蘭當二廚，換我們煮給您吃……」

林葉一聽，笑了。

原本有一陣沒一陣下著的雨，九點過後停了，陽光也露了出來。彭仲達的車子抵達後，潘淑菁知道爺爺去新大樓照Ｘ光，急忙趕了過去。潘淑菁說，爺爺今早還跟安妮講要去陽明山，他真的很期待要去。

和彭仲達在佛堂前，看著天空，彭仲達問：「要去嗎？」

「走吧！原則上下雨我們就不下車，繞一圈就回來……」

達成共識後，彭仲達去拆車內座椅；徐美蘭打電話聯絡潘淑菁趕快把爺爺帶回來；我到廚房把備妥要煮的菜收入冰箱。

對了，爺爺之所以要去照Ｘ光，是前一天晚上，安妮將蕃茄剁碎給他吃，又喝了一碗水，打嗝時逆流出來。看到紅紅的，爺爺說他「吐血」了，還趕緊交待「後事」；早上醒來，就堅持要去照Ｘ光，他就是不相信那是蕃茄……

十點半左右，一行人從樂生出發。「本可，煞車距離拉長一點，爺爺會怕『衝出去』。」途中，潘淑菁說爺爺的手緊勾著輪椅的扶手，回頭看了一下，忍不住笑著對彭仲達說。

在間歇的雨勢中，一路順暢到了陽明山。或許是天氣影響吧，今天上山的遊客稀稀落落。先到中山樓看了一下，下午一點半才能進入，於是，轉到竹子湖一家山菜園用午餐。

彭仲達點的素菜上桌了，一盤炒山蘇裏面的丁香魚讓大家笑了出來。找來老闆娘，彭仲達說：「妳們的素丁香魚做得真像，連骨頭都做得很像……」

老闆娘說：「因為你們說葱蒜沒關係，大概廚師以為丁香魚也沒關係吧。」

「煮錯就煮錯了，還硬ㄠ。」聽彭仲達這麼說，老闆娘也只能尷尬笑著走開了。

三杯杏鮑菇上桌了，徐美蘭問：「這黑黑的是什麼？」

「紫菜糕吧！」話雖這麼說，心裏可明白這邊會有紫菜糕才怪！果然一問之下，老闆娘說：「豬血糕啦！」

來到陽明山，當然得帶爺爺來看地標之一的「花鐘」。一行人也在花鐘前留下到此一遊的印證。

景點的介紹當然得由彭仲達來：「那一座山是『紗帽山』……」推著爺爺漫步山林間，彭仲達邊走邊介紹。在指著導覽牌上的王陽明銅像時，彭仲達說成了王「明陽」，當場被爺爺吐槽是王「陽明」，當他自曝這糗事時，也讓山間迴盪起我們的大笑聲。老天爺也滿幫忙的，林間漫步時都沒灑下水來。

中山樓，這座當年披著神秘面紗的地方，大家都是第一次進入。在兩位警察的幫忙下，我們抬著輪椅上階梯進到一樓大廳，開始參訪這從小就深植記憶中的神秘大殿。

這時，有三輛遊覽車載著來自北京的參訪團，跟著聽一下導覽人員的解說後，我們決定自己走；當然還是由彭仲達當起解說員，反正看著圖說照本宣科，就不會再讓爺爺抓包了。

參訪過程中，爺爺的配合度真的超好；幽默度真的超優。在昔日冠蓋雲集的會議大廳，老人家「應觀眾要求」舉手充當主席；在參訪「黃埔軍校」模型時，彭仲達問：「這是您的母校，您有沒有住過這邊？」

爺爺說，他們較晚期的不是住這裏，以前沒去過，現在來過了。這「現在來過了」講第二遍時，大家才弄懂爺爺的意思，也不禁又笑成了一團。

要下一樓大廳的階梯時，警察不見了，我們自立自強把輪椅一階一階抬下，彭仲達說，還好有鋪地毯，所以不會滑。出了大廳，外面正下著雨，彭仲達到停車場把車子開上門口來接爺爺。大家笑說，是「金將軍」來參訪耶，車子當然要到門口迎接。

來到潘淑菁大力推薦的冷水坑，看不出有什麼特色，我問她：「妳要爺爺來這邊看什麼？看停車場嗎？」

她很無辜的說：「我每次來，這邊的山谷都是雲霧縹緲，很漂亮，我哪知今天會這樣……」

轉往擎天崗，在停車場，彭仲達打開車門，跟爺爺說：「這邊有一個草原很漂亮，但輪椅上不去，只能讓您這樣看看。」

爺爺很感性的說：「這樣我就很滿足了……」

離開擎天崗，也結束了爺爺口中的一日「自由行」，回到樂生展開本要於中午進行的另一齣戲碼。

原預估中午會來用餐的幾個人晚上不會來，所以縮減了幾道菜。別的菜可減，阿哲提供的「綠竹筍」一定得上。他說雖然不能來，但綠竹筍代表了他的心意呢！

正在廚房忙的時候，那條心心念念要參加這一場「盛會」的笨笨魚，硬是請了兩個小時的假趕到了，也就是說，那「三小」到齊了。

為了幫爺爺過父親節，潘淑菁除了訂好蛋糕，還寫了一張「人間有愛」的大字報，大家就唱這首歌來祝賀爺爺過父親節。利用空檔，徐美蘭和蔡麗瑜對著大字報練習手語；看著那兩位在那邊比手劃腳，爺爺可能很納悶，這兩個女人在做什麼吧！

用過晚餐，拿出蛋糕，隨著「人間有愛」的音樂響起，大家圍著爺爺唱了起來：「感謝你給了我溫暖的擁抱……關懷會化解疑猜，最動人的愛是信賴……」感動的淚水從老人家的臉頰滑了下來……大家圍抱著爺爺說「父親節快樂」時，爺爺說：「祝所有的父親都快樂……」

切蛋糕了，彭仲達耍寶的牽著爺爺的手，比劃幾下高喊「殺殺殺」後，再牽著爺爺的手切下一片蛋糕，由潘淑菁餵爺爺吃了第一口；蔡麗瑜接棒要餵爺爺，爺爺把頭擺向一邊不吃了。換徐美蘭來，爺爺一樣不捧場，在大家「鼓譟」之下，爺爺才勉強又吃了一小口。

「這首歌很有意義……」看著大字報，爺爺要我把他推近一點，隨著音樂，一句一句指著歌詞讓他看；潘淑菁、徐美蘭也輪流為爺爺解釋歌詞……

「幸好我們有把爺爺帶出去，爺爺今天非常開心……」離開樂生時，潘淑菁說。

是的，爺爺今天非常開心，第一次到陽明山；九十二歲了，第一次過父親節。雖然「梅花」攪局讓規劃充滿變化；但，只要用真心去演繹，不需彩排，就能舞出動人的樂章，不是嗎？

攝影：許明捷  彭仲達  徐美蘭  潘淑菁  蔡麗瑜  安妮

2011.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