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J:

這幾天我一直不敢寫日記
我無法定下心來好好做一件事
這次做完化療以後
我覺得整個人是虛脫的
可能有輕微的感冒
我睡覺的時候一直發熱流汗
懷疑自己的白血球數是不是降到安全以下
更重要的是
我的心是躁鬱不堪的
一不小心，竟有結束生命的衝動

姊姊打電話來
我的聲音充滿痛苦跟啜泣
她在電話那端拼命著急也愛莫能助
千囑咐萬囑咐我不要想太多
認為我該回醫院掛個急診
我上網查了我的門診醫生剛好今天有看診
乾兒子開車載著我順道去接姊姊
我跟醫生求救去
外頭是風大雨大的颱風天

我本來是掛十號診
實在是忍不住了
我插了一號的隊
原因可能是颱風來了他也剛好臨時取消
醫生沒有太確切的結論
只說可能跟我吃的某一顆藥有關
要我打個針之後好好回家休息
然後我就這樣一路睡
回到家一直到晚上才清醒
剛好也調整一些我之前太早睡的時差

我突然彷彿可以理解躁鬱症病人的難過
那有時候比生理的疼痛更讓人難以接受
不過我也相信凡事都有解決的對策
只是熬下去，堅持就是良藥

隔天我的國中老師輾轉知道我的病情
特別帶了一束花來看我
老實說，他是我最感念的一個老師
國中一年級他正血氣方剛
接下了我們這個全校資優班的擔子
我可以感覺到他帶我比一般人更用心
當時年少無知的我
竟為了一件小事執意轉學
更沒想到再一次看見他
是在二十多年後的這種情況下
我記得他說過的：
「你是個很難令人忘記的學生！」
而他，又何嘗不是
只是我們現在講起話像朋友了

之後，兩個國小同學不約而同也來看我
那是更久以前的時光了
好像慢慢的
我們對越近的記憶越是容易健忘
反而那些遠得不知躲到哪裡去的
卻可以如數家珍
雖是人之常情，又不得不承認
真的老了嗎

慢慢的
我的心又平靜了許多
像來過的那場颱風
雖然不免造成一些小小的傷害
但該走的就一併帶走吧
浩劫之後
還是可以留下美麗與溫馨

最近常有朋友來家裡陪我
體力允許我也該多出去走走了
我要趕快趕快趕快趕快
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H
2004/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