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外交
最近為了省錢,常搭乘公車往返火車站和校園之間。南部的公車班次不像台北那麼密集,早午晚相隔好幾小時才發車,必須看準公車時刻表候車。司機們往往說台語、聽台語電台和台語歌,我坐在車上,聽到電台內容多半在大罵國民黨及其親中路線,對於司機們的政治立場也就了然於胸,這其實是很典型的南部本色,透著邊陲對中央的抗議和抵制,很有後殖民的情調。
某個週日下午,坐公車回學校,照例聽著司機的台語電台,突然有個大學男生上車,坐在前門後座,問司機有沒有到民雄鬼屋。他的口音明顯帶有中國腔,司機愣了一下,隨即改用台灣國語回答:「沒有直達車,要走路進去,走三十分鐘啦。」男學生一聽,直呼好遠,司機說:「其實民雄鬼屋就是幾面破牆壁,一點也不恐怖,不如改去其他地方玩,比較划算。」男學生說民雄鬼屋是台灣四大鬼屋之首,他慕名而來一定要去看看。司機問他是哪裡人,他說是從北京來台灣的交換學生,要在此地待一學期,利用週末週日遊賞台灣。司機笑著說:「北京來的?難怪國語那麼標準!我們講話都是台灣國語,這裡又是鄉下,你可能不習慣吧!」男學生說他也學了一點台灣腔,而且覺得此地和北京近郊差不多,他很喜歡。司機似乎心情甚佳,很熱心的建議他要如何規劃在台灣的遊賞行程。台語電台此時彷彿變成背景音效,整個車廂充斥的是司機和男學生的高談闊論,全部的乘客都默默聽著他們的對話,包括甚感趣味的我。
男學生說,他想在台灣多待一段時間,可惜台灣的政策不允許。司機說:「以後會愈來愈開放,現在反對的人都是政治考量。」男學生表示兩岸關係特殊,他可以理解台灣為何多方設限。司機說:「你們把飛彈撤走就好啦!」男學生尷尬一笑,說希望慢慢會撤吧。涉及敏感的武力威脅問題,一方是直率表態,一方是低調回應,免除了可能引爆的硝煙砲火。司機一路和男學生閒聊,經過民雄鬼屋的路口,指點他如何前往,然後放他下車。男學生臨去時鄭重的說:「
一場和平的國民外交,在這個反中派的司機和北京來的學生之間圓滿結束了。原本以為司機會用台語回答男學生,「堅持本土,表現台灣精神」,或者以冷漠態度相對,如今才知,那些都是政客在電視上的激情表演。純樸的南部鄉親,深明來者是客的道理,不以政治立場遷怒無辜學生,直爽坦然,熱情有禮,這才是真正的台灣精神啊。
(2010.1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