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是衰老的證明，是生活的淬瀝，也是智慧的累積。在傳統的認知裡，白髮一向是老年人的代表，距離我的生活非常之遙遠。年輕的時候見到白髮蒼蒼的老人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不同年齡層的人不會有生活的深入交集，當然更不會有感情上的理解與同情。

能夠體會白髮的意義，一定是經歷過青春無敵，受到現實人生的打磨教訓，知道生活是怎麼一回事之後，才會心有戚戚。而且驀然體認到白髮蒼蒼還不足為慮，畢竟大半輩子已成定局。真正恐怖的是發現自己有第一根白頭髮、除之後快然而它卻不定時的繁殖增長，無法防範和預期，在一頭黑髮中硬是顯出它的突兀亮眼，成為友人注目和玩笑的對象。於是你嘴上不在乎，心中卻怵然而驚，這些年汲汲營營揮霍生命，不知老之將至，它怎麼就會突然的找上門來，詭異地棲息在鬢角和髮叢之中，那麼悄然卻又那麼頑固地滋生？

環顧身旁友人，大家都到了玄鬢白髮生的年紀。和他們聚餐時，我的目光總會停留在這些白髮上，心中暗自感傷。活蹦亂跳不知愁的青春，依稀恍如昨日，轉眼大家都已成家立業，滿口股票行情或景氣分析，工作和家庭的擔子，加速了白髮的降臨。我曾經以為自己和白髮是絕緣的，當體貼的友人為我拔下一根遞到眼前，我還不敢相信：這不是愚人節的玩笑吧？我瞪視著它，像在看與自己無關的一件異物。它將霸佔我的青春，吞食我的精力，這是它無情的宣示。雖然它是如此刺眼，但是它也提醒我，人生已度過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謹慎的運用。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沒有好好對待的人，現在把握時間去做，猶未晚矣。

白髮對於男人是魅力，對於女人則是殺傷力。而白髮之於我，是風華極致的預警，是惜時惜情的溫馴。它教會我什麼是珍惜。

(200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