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遇上了兩次生命中的最後一次，假如沒有意外的話。

一次是最後的畢業典禮，我戴上了博士帽，在大雨滂沱中，踩著高跟鞋，鞋上還有著因為踩到草皮深陷的泥巴，站在台上接受校長頒發畢業證書。我的全家老小也在台下分享我最難忘的一刻。

一次是人生最後的一次正式考試，92年7月8日晚上六點多，在經過五位口試委員連番上陣「疲勞轟炸」四個多小時後，擔任口試主持人的老師終於宣布我通過口試，拿到博士學位。儘管成品（論文）不令人全然滿意，儘管沒有我想像當中該有的「狂喜」與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但辛苦了六年的點點滴滴，卻在眼前不斷重現。

考上博士班那年我大腹便便，肚子裡是老大。坐完月子後立刻去台北上課，那時我有兩門課是中研院的老師授課。下學期又到嘉義的中正大學去上一位外國老師的另一門課。博三那年又生了老二，接著老大也由婆家回來上幼稚園，我過了兩年分身乏術的生活，一邊準備日本檢定，一邊整理論文資料，沒想到肚子裡又有了老三。

人生的意外迫使自己改變原來五年畢業的計畫。為了及早畢業，忍痛將生下來就吃母奶的老三送回婆婆家，我最後的一年半，就在全力與日文「纏鬥」及一堆古書當中度過。所幸日文二級低空掠過，論文也在日夜兼程的趕工中完成。

在最後三個月的趕工當中，歷經了數次過度操勞的重感冒（某天在研究室連續奮鬥了十二個小時後，沒想到回家後卻發不出聲音）、將孩子們送到保母家的不捨（小孩會哭，會想媽媽，返家時兒子會像小狗般過來磨蹭）、夜晚返家發現孩子們不肯睡因為要等你回家，和遇見工作比自己更忙碌的老公（因為兩人都忙，必須依賴白天的手機通話）、還有論文寫不完的焦燥與低潮，看見論文成品的那刻，我，真的好想哭。

畢業了，好多人跟我恭喜。有人跟我說「苦盡甘來」。也有人問我後不後悔?（像是結婚、生了三個小孩、辛苦念書而且寫了大多數人都看不懂的大本論文，而且好像對社會沒什麼直接的貢獻、……）我後悔嗎？有一點是，也有一點不。因為，面臨了承受壓力的極限與自己情感與理智的拔河，那真是生命中難言的滋味。

小巢的私房話
http://mypaper1.ttimes.com.tw/user/850284/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