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7

五天了，皮和贡就一直在林子里绕来绕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路。

之前在树上留下的标记，也不知为何，就是寻不到了。

更让人郁闷的是，由第四天开始，两人除了路过一些沼泽或潮湿松软的泥泞荒野之外，就再也没有遇到干净的水源了。

而且很不凑巧，天也不再下雨了……

好在两人身上的伤都已无大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伤后的不良反应，除饮用水就要喝完之外，食物暂时还够吃上几顿。

所以这一路上，也算是喜忧参半！

“皮，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贡和皮相扶相携的并肩走在一起，他已不需要皮背着了，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好，除了走的有些疲累之外，伤口处已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了。

“乱说什么，我们会出去的，我保证！”皮抱怨的拍了下贡的脑袋，舍不得打太重，下手很轻。

“其实，死也没什么可怕的，跟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害怕。”头顺势靠在皮的肩上，一种浓浓的满足感包裹着贡的全身，就连找不到出路的沮丧心情也顿时一扫而空“外头的一切都太累太烦，让人难以应付，反倒一直在林里找出路的日子，让我觉得轻松幸福……”

“外头怎么没有好事？！你还有家人，不会舍不得他们吗？”加重了搂着贡腰部的力量，皮的头稍稍一歪，故意凑到贡的耳边“而且，我还欠你一个婚礼……”快速的在贡将要避开前舔了下这人的耳朵，还捎带着亲了下近在咫尺的脸，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我可不会让你这么委屈就跟我在一起的，呵呵~~”

被皮刻意使坏的举动羞得说不出话来，贡全身的血都往脸上涌去，好半天，他才故意抱怨的说“是挺委屈的，跟你在一起，从来都没享受过生活，还没……”

“没享受过吗？！”打断了贡抱怨的话，皮吃吃的笑着，故意对着贡的耳朵吹了口气“前些天，某人可是很享受还很主动呢！”

“你……你怎么这么讨人厌！”不知如何是好的贡，猛地低下头，脸又红了起来。

但这次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想起那日的情形时，体内就忽然欲火蹿升，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浑身都似要喷出火来……

“呵呵，你这个家伙，还是那么容易害羞呢！”皮好笑的把别扭起来的贡紧紧的搂住，还用手摩挲着这人的背，像从前那样。

皮这一无意识的习惯举动，让贡忽地想起了一些伤感却也美好的往事。

鼻子忽然一酸，他偷偷咬了咬唇，用尽量平稳的声音斥责道“谁像你似的，总那么厚脸皮！”

“呵呵~~”皮还是笑着，深深的注视着贡完美的侧脸。

那布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如同温润的珠玉，在烈阳的映照下，竟有些隐隐的清媚……

他发觉，自己看着看着，就已根本移不开视线了……

原本就有些害羞的贡，终于被看的更加不好意思了起来，他猛地扭过头，恨恨的瞪了眼皮，接着又犹豫不决的避开了皮毫不掩饰的火热视线。

干咳了一声，挣扎了一下，这一次，他竟毫不费力的就挣脱了皮的怀抱。

不去理会身后的人，他朝前快速走了几步，嘴里还在不停嘀咕似的抱怨着，怨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烦人的家伙？！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么他一定……

一定……

哎~~一定还是会喜欢上这个人的……

这辈子，他注定都逃不掉了……

还是认命吧！

没走出几步，没抱怨两句，突然，他听到了一个重物落地的闷声……

停住脚步，他待在原地愣了片刻，当反应到情况有些不对时，他这才僵硬的转过头，看到刚才那个精力充沛、神采飞扬的人，这会儿已瘫倒在了地上，人并没有晕过去，可是脸色却异常的难看……

心头顿时一凉，他猛的冲过去将皮扶起，慌乱的摇晃着这人，双眼有些发红，声音都有点抖了“皮……你怎么了？！你……你是故意想要吓我的对吗？！”

“没事……”脖子和背脊好像有些僵硬，皮努力的摇了摇头，顺势靠在了贡的身上。

就在刚才，他忽然觉得浑身乏力，头有些晕，但神智却一直非常清晰，不知是什么原因……

当看到贡担忧的神情时，已经恢复正常的他，脸上缓缓的展开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并安慰般的拍了拍贡的手背“乖，别急，可能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嗯……”贡应了一声，急忙把人扶起，扶到树下，并摊直双腿，好让皮能躺在自己的腿上，舒服的休息一会儿。

皮也没有拒绝，他好好的躺在那里，紧紧的抓着贡的手，放在自己仍闷到有些难受的胸口处“我没事，你别担心……”

贡点了点头，可他怎么能不担心，尤其在皮抓着他手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这人的身体有点发热，体温似乎不太正常“你……觉得哪里有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累……”皮还是固执的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感觉，他绝对不能说实情让贡担心，更何况，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要紧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休息一下就好。

“想不想吃点东西？喝水吗？”心里异常的焦虑不安，贡说着就从包里掏出装着水的铁盒子，刚要打开，当即就被皮阻止。

“我不饿也不渴……”皮笑着摇了摇头，吻了吻贡的手背，闭上了眼睛，手依然不放开。

每次休息时都是这样，只有紧紧的抓着贡的手，他才能放心的入睡。

在这样的地方，不安全也容易迷路，贡要是趁着他睡着时跑去找之前留下的标记或寻找水源的话，两个人很可能就会走散，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睡了一觉之后，皮果然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之前那些令他异常难受的感觉也立时消失不见。

贡看在眼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先前的担忧也顿时烟消云散。

趁着天色还早，他们又开始找路了，虽然一路上，仍旧没有任何乐见的结果，两人却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在白费力气，仍旧继续为此不断的努力着……

可棘手的事情后来又再次发生了，由第二天的正午时分开始，皮已经连续两次突然不受控制的跌倒，身体也越来越为疲惫，人变得有些烦躁不安，最严重的一次，甚至出现了牙关紧闭的情况。

深深的担忧复又袭来，贡觉得情况非常不妙，可他暂时还是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皮出现了这些不太正常的反应。

唯一能肯定的一点就是，一定跟那处枪伤有关……

同一天里的第三次发作时，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了，贡必须得使力却也小心的扳着皮的牙齿，以免这人在不受控制的闭紧牙关时，咬伤自己的舌头。

后来，他给皮喂了些水，这才发觉，这人吞咽起东西来，已经变得十分困难，喂进去的水，几乎被尽数吐了出来，流下了脸庞。

犹豫了一下，最后，他喝了口水，俯下身，小心但强力的撬开皮的牙齿，这才终于顺利的把水度入了这人的嘴里…… 

后来，皮又出现了一些肌肉持续性收缩的状况，这一下，贡终于确实了一些事情。

心口猛的一沉，深深的绝望顿时笼罩着他……

他知道，一定是破伤风……

皮的伤口一直都没做过最妥善的处理，并且在为自己遮雨的时候，还沾到了雨水……

如今，按这人的症状来说，病情应该非常的严重。

更何况，破伤风一般都发生在外伤后五到十四天左右，发病越早，病情就越重，并且随时都会有因窒息而死亡的可能……

“不……不可能……”脑子在不停的嗡嗡做响，贡拼命的摇着头，声音不自觉的有点发颤，脸色也惨白的可怕，寒气从脚底直往上冒。

现在连林子都出不去，皮根本无法得到最及时的救治，他已无助的不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没隔多久，皮再次恢复了过来，既伤心又绝望的贡，极力的克制着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尽力表现的轻松自然，还像之前那样。

他也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猜到的实情，却不知，同样的，皮为了不让他担心，在每次恢复过来的时候，也都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不过，贡虽然刻意瞒着他，但其实他自己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之后，两人都各怀心事的继续找着出路，并且都比之前更加的急切了些……

又过了两天，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绝望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的蔓延着，夜时更甚。

“贡……”虚软的靠着贡坐着，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皮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更加的虚弱无力“我好像听到那边有水声，你去看看好吗？”

“口渴了吗？！”盯着皮犹豫了几秒，贡这才朝着这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水都喝完了，食物马上也要吃完了，如果再不去找找，在没找到出路之前，他们不被渴死，也一定会被饿死。

但是，让他深感疑惑的是，皮往常不光睡着时，即便是稍稍休息一下，都会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可这次却只是靠在他的身上，没有多余的举动。

还有一点，每次要去找什么东西时，这人也绝对不会放他一个人离开，这次怎么突然这样？！尤其还是在夜里？！

见贡一直都不动弹，皮干脆伸出手，将人往那个方向推了一推，刻意显得很不耐烦“去啊！我很渴！”

“哦……”尽管心里非常的疑惑，贡最终还是妥协的站起了身，并细心的朝着皮嘱咐了几句“你待在这里哪也不要去，我马上就回来。”

皮点了点头，从身侧拿起一根木棍递给贡“当心会有沼泽，拿着它吧！”

“嗯。”接过木棍，贡又看了眼皮，这才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而皮，就一直呆呆的注视着贡远去的背影。

异常的深情，还暗藏着一些近似留恋的意味……

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虚弱，不光是破伤风那么简单，他伤口的边沿已经开始溃烂，若再深入一些，到时，想必就连神仙也救不了……

好在纱布都已用完，贡没有办法帮他重新包扎，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的伤势……

更何况，他一直都在强装无恙，贡也从来不疑有他……

不过，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会更加的虚弱下去，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死去……

无奈的是，贡是个死心眼，他非常了解那人，在任何的情况下，都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可一边要找路，一边还要分心照顾他，这么一路被拖累着，走走停停，找到出路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他绝不能让贡跟他一起死在这里……

所以，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他必须帮贡做出决定……

可一想到自己的决定，他的心脏，就在瞬间剧烈的揪疼了起来。

而后，他无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惨然的低笑，笑里却满是深深的自我厌恶……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废物！

不但保护不了贡，无法履行自己的承诺，到头来，反倒成了贡的累赘，真是可笑！

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的手，撑着树干，稍显狼狈的站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越来越疲惫的身体并没有足够的体力走出太远，甚至连站起来都感觉有些吃力，虚汗直流……

可他必须离开，在贡回来之前……

下定决心之时，他像突然有了力气一般，颤抖着双脚，深吸了几口气，近似于固执的朝着与贡离开时不同的地方走去，不一会儿就走进了几乎无法在黑暗中辨别出方向的密林深处……

一时间，周围陷入了一片死般的寂静……

只剩下火堆上还在燃烧着的火苗，让人感到一丝温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