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7-12 18:34:53湘羽

記憶馬康多


 馬奎斯Garcia Marquez小說《百年孤寂》中譯版在台灣發行已有十來年,直到最近剛閱讀它,某種程度來說算落於時尚之後的讀者吧!

 如果拿和約莫同時讀完的《羅馬露台》、《聶魯達的信差》、《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等書來說相比,《百年孤寂》所能帶動的渲染力與迴盪感是深刻且延長的,就像三年前我在書寫馬祖的一個小城鎮芹壁村簡史〈百年鏡澳〉時,那種滄桑情懷需要許久才能走出敘事的情境。

 雖然不少引介與評論者都以為故事中的馬康多Macondo,是一個不存在的虛構小城鎮,然而我以為一切創作必有其本,也是作家的靈感根柢,馬奎斯筆下所謂魔幻寫實的作品,魔幻只是手法,寫實才是執筆人想要表露的內心世界,於是趁著思緒還在興頭上,就手邊能查到的一些管道去搜尋相關線索。

 小說背後的作者年表只簡略提及馬奎斯出生於哥倫比亞的阿拉卡塔卡Aracataca,距離Macondo香蕉園不遠。後來經查知,他的童年由在外祖父母家長大,八歲時外祖父死掉,外祖母視力也越來越看不見了,才搬往與父母同住。外祖父尼古拉斯.里卡多.馬奎斯.梅希亞上校Nicolas Ricardo Marquez Mejia,曾是參與千日戰爭的自由黨鬥士,住在阿拉卡塔卡內的上校鎮Colonel Town,那是一個他努力打造的小城。尼古拉斯.馬奎斯務實、有條理、舉止文雅、對事務了解精確,名望和社會關係良好,關鍵時刻拒絕對1928年的香蕉事件大屠殺事件保持沉默,堪稱當地人心中的英雄。

 老上校曾用字典教馬奎斯,每年載外孫到競技場,並教導馬奎斯什麼是冰。他有數不清的各地私生子。這些私生子在聖誕節期間光顧阿拉卡塔卡這所大宅院,外祖母特蘭基麗娜‧伊關蘭‧寇特絲Tranquilina Iguaran Cotes歡迎他們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們,這點就如同易家蘭接待邦迪亞上校那些私生子們一模一樣。這些家族史事,都成了故事中邦迪亞家族前兩代的翻版脈絡。

 外祖母特蘭基麗娜是一個迷信的女人,住在一個充滿鬼傳說的屋子,就像她其它姐妹一樣認為房子裡到處充滿了徵兆吉兇。外祖母就是用這種表情不動聲色地給他講述極其恐怖的鬼怪故事。雖然老上校告訴外孫不要去聽那些鬼怪故事,那些都是女人的迷信,結果馬奎斯還是聽了,這些都影響了三十年後那部的偉大小說。另一位長輩姑姥姥「瑪瑪」她終生未嫁,熟悉首飾銀器手藝,以投身家政事業代替了婚姻,並且十分熟悉民間文化。雖然外祖母令人尊敬的外貌將成為易家蘭的原型,本質則以「瑪瑪」姑姥姥的人格為特徵,猶如易家蘭之於馬康多鎮,反映出家族的光輝。

 紊亂腐化的哥倫比亞政局,自由與保守兩黨相爭,社會犯罪問題不斷,加上家族的舊事前塵傳說,迷信傳說的幽靈漂浮,鋪陳了《百年孤寂》翻動的時空背景。

 當我發現網路上馬康多Macondo的圖片,鄉間的老人神情使我想起流落在哈瓦那街頭的老藝人,導演溫德斯與樂手庫德走訪古巴,在影片〈記憶哈瓦那/樂士浮生錄〉(港譯:樂滿夏灣拿)中尋找開張於1949年、卡斯楚革命後歇業的「美景社交俱樂部」Buena Vista Social Club,雖然人時空變異,當年歡場成為私人宅邸,憑著匯集幾位殘存的老樂手組成的樂隊,重塑了往昔的繁華片影。馬康多也甦醒了,在馬奎斯的魔幻文學光環作用下,不再只是香蕉園而已,似乎在現實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