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王孟婷

◎尹玲 圖◎王孟婷

在那麼多法國朋友中，最讓你心動、感動、折服、喜愛和懷念的，就是葛麗荷和薄思格。大部分的法國人個子其實並不很高，但他們兩人都特別「修長」：葛麗荷約一七七公分，穿上高跟鞋就不只一八○公分了；薄思格一八六公分，他說他家人都超過一九○公分，有一位弟弟還兩百公分呢！當然，光個子高並不會令人心動，而是他們這一對金髮藍睛的金童玉女，從外貌、舉止、行為、態度、氣質、談吐、修養、衣著、服飾，到日常所用的不論是哪一方面的物品，包括外出或在家裡，以他們的收入和一般朋友的薪資來說，都遠遠超出我們所能想像的精緻和典雅。

我們認識他們時，他們住在巴黎第十七區，公寓是租來的。四十多平方公尺的公寓並不大，但也不算很小，他們可以將租來的小公寓花一大筆錢整修布置，裝扮得比自己買的公寓還要用心盡力，整個屋子看起來就是如此「恰恰好」的悅目、舒服，沒有哪一個「小」角落，沒有哪一小吋地方是有任何礙眼、刺目、雜亂、不協調、多餘的東西露出來的：客廳、飯廳、書房、工作室、臥室、廚房、浴室、廁所、儲藏室，乾淨、整齊，所有的一切都在它們應該出現的地方，在自己的位子上。葛麗荷也畫畫，牆上會掛著幾幅她滿意的作品。她的工作是在一家著名書店與出版社擔任要職，你可以在需要有關書籍，尤其是文學作品時請教她。薄思格是高中老師，你們也可以探討教育、教學，學生在不同國家、不同政治政府、不同社會、不同年紀時的各種特色和問題。他們又熱愛戲劇、電影、音樂、美食、旅行，所以你們之間永遠有聊不完的話題，非常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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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每隔幾週都會到他們家，或反過來到你家吃一次飯，每次都會想出新的菜色、不同的地區菜肴、使用特別的食材、烹飪的特別方式、享用時須注意的細節等等，增進彼此在飲食文化方面的知識和了解。

那一年，耶誕節過後，他們邀請米雪、尚方華和你們幾位朋友到他們家過除夕，一起守歲。晚上8點整，你按門鈴。大門開時，出現在你眼前的，是一對美麗和俊帥到不行的俊男美女：金色頭髮、湛藍眼珠、黑白分明、筆挺雅緻的套裝穿在他們身上，亭亭高身兆修長直挺，讓你立刻想到香奈兒的經典絕美特色；儘管已經認識一年多，見過不知多少次面了，但在這幅美妙柔和的燈光下，絕色儷人前，期待的美食和歡樂氛圍裡，你還是無法不驚訝驚喜、心動感動、呆呆地看著兩張可愛的笑臉正等著親你臉頰歡迎你。

當夜主人兩人、客人四人，一共六人。依照法國人的飲食習慣，你們開始從Chivas、Porto、Martini、Gin、Campari、Ricard或其他一大堆酒挑選自己喜歡的飯前酒，倒入飯前酒酒杯中，配著主人準備好的飯前點心，一邊喝、一邊吃、一邊聊天。一般平時的飯前點心都會比較一般，例如：小餅乾、Chips、開心果、花生、橄欖、小方塊起司、火腿片等等；但那天是除夕夜，第一，為了守歲，主人就設計出與平時要做大菜的習慣完全不同的守歲方式；第二，葛麗荷和薄思格是完美主義者，那些過分簡單、平凡、懶人才會用來招待朋友的「點心」，絕對不會在他們腦裡、心裡出現的，何況，他們家附近的市場特有名，可以容易買到最好的食材；因此，桌上的點心有如Tapas，小烤花枝、小烤蝦、小烤紫茄、小烤番茄、有小匙子盛著可口鮭魚丁、襯著幾絲小綠菜；精緻小玻璃杯中裝著橙色或翠綠的慕斯或菜凍果凍，上頭也加上綠菜小葉或雪白鮮奶油嬌豔的陪襯；好吃的帕爾馬火腿切成方薄片捲成好看的小捲；燻鮭魚片內裡捲著脆脆的黃瓜絲，顏色總是那麼出色；小圓餅乾上薄薄的起司片；小塊方吐司上倒立著兩隻美色的小蝦；各式各樣的面貌和做法，以致於難以全部記住。飯前酒開啟了我們的食欲，10點整，主人換酒，將冰過的香檳拿出來，因要徹夜守歲，男女主人準備另外的食物，可以不必進出廚房來來去去地做菜換餐具那麼麻煩。他們一次端出三、四大盤做好了的小方吐司片，上面已塗抹著美味無比的鵝肝醬、鴨肝醬、各款肉糜肉醬、或海膽、或更名貴的魚子醬，除小方塊吐司片外，也有些是以俄國軟厚餅來墊底的。除了這些鹹的，也將小巧可愛的各類蛋糕、甜點，有你不忘帶去送給他們的馬卡龍、冰糖栗子、巧克力糖等，最能將節慶的歡樂提到最高點的美食。

午夜12點正，新舊年交替之那一剎那，你們站在主人繫在屋梁中間的槲寄生之下，互相擁抱互相親吻互相祝福，新年快樂，健康如意，也為自己新的一年許願。

香檳喝一瓶又一瓶，那色如鎏金的美酒不知他們冰了多少瓶，每次倒入水晶高腳香檳酒杯時，細緻別致的氣泡如花似地往上綻放，帶著歡樂幸福的芳香氣味，漾漾在如夢如幻、詩情畫意的浪漫氛圍裡。輕柔淡雅的燈光下，你們擎著水晶高腳氣杯，聊天、說故事、談自己的家鄉、提旅行的趣事，你們唱歌、跳舞、聽幾曲優美的音樂，翻閱詩集、小說，朗讀其中你們最美的詩篇或文字，醉入那溫馨無比的濃蜜友情中，醉入色美如鎏金、漾漾流轉、芳香味美的各種香檳氣泡裡，等待新年的第一道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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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你仍然到葛麗荷、薄思格家守歲，認識了他們的朋友柯莉絲玎，巴黎第三大學研究法國文學的博士生，與她，你可以請教更多與法國文學或理論相關的問題。

第三年，你與葛麗荷、薄思格、米雪、尚方華全到柯莉絲玎位於Palais Royal旁邊充滿文學詩書香氣的百年老屋，如前兩年一樣，悠悠醉入鎏金漾漾的香檳美酒，度過最文學最雅緻、最脫俗最特別的守歲，從除夕至元旦，從黑夜到天明。●

(發表於《自由時報》副刊，2014年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