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8-16 12:53:05析客

 

 

我們何嘗不想 

追溯既往的小路

一段腐爛腸子那般的回憶

用盡一切方法

可能的甚或極不可能的

硬生生無需麻劑

完全割棄

一平方公里幾百磅炸藥

幾塊地的面皮被翻

移入幾十公尺深的地底

化為內臟

 

橙色落葉素落的何止樹葉哪

還有許多母親肚裡的胎兒

生命未成形

卻須殞喪泥中

那樣繽燦橙橘的雨紛落

浸霉我們整一世

沁殘我們下一代

甚至大地也被滲濕

患上不孕

 

誰和誰正在民族相戳

你說  那與我們何干

如果他們偏愛血腥

為何我們就必須是他們

這一場那一場殺伐的殘者

 

當然  你說  斷手無足不算殘廢

我們有義肢  似真的

義肢仍可搖幌行走

但我們心靈殘疾

生命意義殘缺

誰又能再造一顆義心

造另一個似真的生命  填滿意義

而快樂也能如義肢大量複製麼?

還有純真童年放肆少年

免於驚懼的睡夢和笑容

你的工廠也生產供應麼?

 

至於為何我們必須只有寡母

甚至寡母也要追隨陣亡的父親

為何我們只能是一個名叫戰爭的

醜陋東西的後代

遍體烙印飢餓腐朽死亡

為何明天不是時間

卻是一個名詞

雖依稀而遙遠

也許只隔一夜

可能會隔一生

為何

 

我們何嘗不想切除  只是啊

腸子雖爛

卻仍須依附體內

不時抽搐

最痛時  只有旁邊殘疾的心

知道

——寫於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十二月十二日

 

(本詩見於尹玲《一隻白鴿飛過》,頁60-64

上一篇:彷彿前生

下一篇:登黃鶴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