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月啟事）） 二十四、香港的夏月之四

我問月亮：「你相信緣份嗎？」
月亮思忖一下：「一些些。」
「一些些？那是什麼意思？」
「嗯！就一些些嘛！我比較相信人的努力。」
「比如說，妳和我之間的相識，是不是緣份呢？」我有點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傾向。
「嗯！有一些些。」月亮顯出調皮模樣。
「又是一些些，怎麼這樣，妳是不是覺得我的問題很無聊？」我有點急了。
「怎會無聊呢？你問得很認真好嚴肅喔！」調皮的模樣越令我著急，卻是我最為喜愛。
「那妳就認真地回答嘛！」我有點不知所措，我怎會變成這樣呢？
「好啦！好啦！瞧你像個小孩一般得不到糖果很不甘願似的。」月亮笑開了，這次是燦爛的花朵。
「我認為我們相識一定有某種不可思議的因素在內。」我說。
「哎呀！不要講得那麼神秘呀！就說有一些些緣份好了，如果說沒有緣份，你不會聽我的節目，也就不會寫信給我，這樣說，你可滿意？」
「雖然我也不太相信命定的東西，但是，我認為我們相識可能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安排。妳想想看，那麼多的節目，偏偏聽妳的，而且聽得入迷，更而，偏偏會動筆寫信給妳。」
「那現在，換我問你，為什麼當初你會寫信給我呢？是不是一時的衝動，還是一時的無聊呢？」
這下換我思忖了，我該如何回答呢？
「你，為什麼又不回話了？」
我慢慢地說：「不是衝動，也不是無聊，就是被緣份牽動。」
「那就說有緣份這東西好了，反正，再解釋也是說不清楚。」
「其實，當時我也沒有指望妳會回我的信，可能我認為這封信一定是石沉大海的。沒想到，妳既然回信了，妳知道嗎？當我接到妳那封信，內心的喜悅彷彿就像摘下天上的月亮一般。」我沒有誇張，我說實話。
「其實，我也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個怪怪的人會寫這麼一封怪怪的信給我，說也奇怪，來信那麼多，偏偏就對你的信特別有好感哩！原來你是寫文章的。」
「其實，那封信我只是寫一些自己的心情罷了，我並沒有刻意要引起妳的注意的。」
「所以說嘛，這其中有一些些的緣份在裡頭，懂了嗎？」
我有點懂，又有點不懂。不過，我不想再討論這深奧的緣命之說，反正，我想有時候，順其自然是最好的。
是的，順其自然，為什麼有很多人不懂得這最簡單的道理呢？
不順其自然，那就是要違逆自然，這結果，恐怕往往是自討苦吃，甚至，會引發一場悲劇。
像水一樣，讓其順道而流，則平安無事，如果將之圍堵，可能會造成另一場水災。
人力有時可以勝天，但，有時卻贏不過老天的一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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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到「情人湖」畔，校園中的這湖，有一種說不出的朦朧美感，所以有很多學生下課後就老愛跑到這兒來談天小坐一會兒，尤其是情人們，並肩坐在一起，談情說愛，相當愜意。
不知道誰給這湖起了個「情人」的名字，於是，情人湖就名聞遐邇。
湖雖然面積不大，且又是人工鑿成，但在校園裡，且四周都是綠林，和不少巨大的奇石矗立，湖水清澈，游漁可見，湖邊又開滿各種不同的花，實在是一個休憩的好地方。
以前下課，我也老愛到這裡躺在岩石身上，看著村上春樹或是古龍的小說，這兒看書，比起在我那間狹隘酷熱的小屋裡，真是舒服多了。
不過，當看到那麼多對情人摟抱著從我眼前經過時，我心中還是會漾起「不舒服」的感覺，有時，我也渴望有一天帶著自己所愛的人到這湖來「耳鬢廝磨」一番。
現在，月亮就在我身旁，但，我不敢牽她的手，更遑論要耳鬢廝磨了。
這現象，如果傳到班上，一定會有人笑我「無LP」，尤其是那愛捉弄人的老葉。
其實，我也並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之流的，可以說，體內也流著「邪惡之血」，不過，面對著月亮，尤其，今天是第一次見面，我就是沒那個膽子。
我突然想起以前寫給月亮的一首詩：
「我來自夜，一襲黑衣
冷冽的雙眼透露冬的訊息
時季停留在夏
小雨紛飛
燕群猶似潑墨
織成一部傳奇式的小說

涉過千山萬水
我只是一名過客
看過世態炎涼
唯獨，妳是月
永恆的月
化去無邊的黑
當妳的光芒照入我寒涼的心
唐時的傳奇油然浮現

妳是月呵！照亮了
夜的旅人的前路
那些孤獨的樹，倏然
開花
惑人扣人的花朵正是
一種情一種愛一種美麗和
一首回味千百遍也不厭倦的詩篇
更是
一部宋元的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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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會想起詩？是此情？是此景？還是此人？
月亮雖說她不會寫詩，但，她的短詩卻是我無法可及的。
正如他對熱門音樂的造詣，我是一輩子都趕不上的。
我們並肩坐在一顆大石頭身上，這是我們「最親近」的時刻。
但我仍不敢牽她的手，更不敢摟抱她。
這算是「君子風度」嗎？我不覺自己暗笑，暗笑自己的「迂腐」。
「這湖，真美，在這附近，真的找不到這種寧謐有風情的湖。」月亮把眼光投入湖水之中。
「不錯，我也沒看過，以前我常來這裡看書冥想。」
「比起我們學校真是好得太多了。」
「也難怪，我們學校是國立的，妳們是私立的，而且我們學校歷史較久，可能經費較多吧！」
「有錢好辦事。」
「很多人都這麼說，有時我認為，這社會真的很現實，沒錢萬萬不能。」
「其實，錢還是需要的，馬斯洛的需求理論第一個階段不就是生理的需求，應該也指基本的生活需求。」
「妳讀社會系，竟然也知道馬斯洛的需求理論，佩服喔！」我望向月亮，剛好她的眼光也正射像我，兩道光芒互相激盪，我忽然看到一道彩虹。
「做節目，總是要多看點書，充實自己，再把一些好的觀點傳給聽眾，這也算是行善吧！」我們的目光並沒有移開，當下，我覺得我們再也無法把對方自內心的某處「移除」。
「我也喜歡看書，我那間小屋裡就有很多書，我常亂買書，這是我的壞習慣。」我突然說出我的「秘密」。
「那是一件好事呀！怎可說是壞習慣呢？就好像我喜歡買卡帶、CD一樣。」
「不過，我買回來的書，通常都沒看完就擺著，我都認為自己很浪費呢。」
「以後再慢慢看也可以呀！誰說買回來的書一定要『限時』看完的。」月亮好似在安慰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我忽然發覺，月亮比我「老成」多了。
雖然我自覺看的書很多，但是，跟她對話，卻覺得我書還是讀得不過多，也許，我買書只是一種「慾望」而已，並不是真的想讀吧？
我記得「邏輯學」教授曾說過一句話：「要把書讀破。」
剛開始，並不知道這句話的意味，經他一解釋，恍然大悟，原來，他所說的「讀破」，就是要把一本書「精讀」，甚至讀到書破了為止。
這就是讀書的真諦。
當然，他所指的是一本「好書」，而不是泛泛之書。
我到底讀破多少本書呢？我想，連一本都沒有，實在慚愧。（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