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9-22 23:24:03多愁善感的鯛魚燒君

Farewell Address

『喀嚓』,時針悄悄的走過了十二點。今天,我滿了二十一歲。

對一個升上大四的學生來說,這實在不是一個會令人感到興奮的數字。而現在的我,心情是複雜的。慚愧和惶恐交織而來,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空間,給一同伴隨而來的些許期待、喜悅與安慰。雖然這並不矛盾。

就在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對我的二十歲充滿著期許。記得曾對自己說,要對自己負責。用這句話來概括的說,我想讓自己走在正確的路上。知道會蹣跚,但別踟躕,望前看,不要回頭。而時間像是曹錦輝投出的90 mile滑球般,我站在打擊區,彷彿這顆slider並沒有劃過好球帶。等主審舉起了右手之後,才發現這個打席已經結束了。十二個月的生聚教訓,自然有相當多的感觸。但我必須誠實的對自己坦白,這是二十一歲的我在面對二十歲的我時,理所當然該盡的義務。

我還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這是非常確定的。在這趟寂寞的孤獨旅程中,每向前走了一小步,遠方的景況也開闊了一大片。只是同樣每向前走了一小步,腳下的石子路竟也隨著崎嶇了一大片。

走在這不平的石子路上,最開心的是莫過於是所謂『邪惡軸心』大家的陪伴。無論是去六福村、去富基漁港、去童玩節,亦或是抽煙、幹古、喇賽、造口業,都讓我的大學生涯享受了心靈上難得的滿足,填補了記憶裡匱乏的缺口。每一次開懷大笑的時候,都使我感覺到自我的另一次實現。如果要定義的話,我的解釋是大家創造了一個文化,一項價值,一種意識型態。可能是放浪形骸,也許是玩世不恭,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我們不是一灘死水,也不是刻板教條,我們的小宇宙盡情燃燒,用其他人難以想像的方式。但那又怎麼樣呢。我們創造自己,並超越我們所創造出來的『自己』這個目的本身。所以,那又怎麼樣呢。

走在這不平的石子路上,總是以為只有自己拖著那條長長的影子。當無止盡的黑壓上前來時,你彷彿只能毫無招架的被它吞沒。但漸漸的,我發現事實並不是這樣。我生長在一個很單純的環境,很幸福的家庭。爸媽很愛我,可是我總認為一切像是我該得到的般,這種絕對平常的可怕。我漠然的面對著這一切,直到意識到這一切到底是個超乎價值之上的being,是在這段時間的不久之前。我想,這也許是人格上的必然。爸媽之於我,是深刻情感連帶著的意義存有。當你在全世界的面前跌倒,第一個伸手扶你的,一定是他們。所以當我踉蹌的走在路上,甚至於以連自己都無法試圖說服自己相信的藉口喘息時,真正鼓勵滋育你的,一直是他們。我很安慰我體會到了這一點。

走在這不平的石子路上,偶爾會駐足,舉手眺望那個遙遠朦朧的終點。並非桃花源,也不是烏托邦,我是如此深刻的感受到它真實的存在,並且這樣堅定的相信著。從Socrates到Thomas Hobbes,從《Leviathan》到《A Theory of Justice》,知識的喜悅內化了我本身,也體會到唯有知識才能得到力量。唯有知識,始能讓渴求救贖的我得到信仰。像一幅拼圖般,我迫切的想找出屬於空白角落的那一片,嵌上去,將不足的自己給填滿。終於可以理直氣壯的仰起背脊,在滿是星星的天空背景下,深深的吸了口氣,朝理想的promised land前進。不知道有多遠,不知道會花多少時間,但這才有趣,才具意義。人生沒有了挑戰就不再是人生。期待那一日來臨,喝了口水,在邁開步伐的同時,深覺自己幸運。

在被賦予的某種意義之下,這趟旅程或許更像是場漫長的戰爭。

What is me?面對著巨大聳立的敵人,每當我回過神來,總是發現到我猥瑣的躲在自己建築的碉堡背後瑟縮的發抖,脆弱的不堪一擊。扛著沉重的步槍,告訴自己I am ready,卻往往失去了匍伏前進的勇氣。小學妹考上了清大中文,山豬哥轉到了東吳法律,他們的努力超乎我的想像,而我仍蜷曲在那個像是墓穴的沙堆裡。青年國是會議的每個人都表現出了他們積極的自己,舉手投足之間不經意的炫耀出內在的inside spirit,我是隻渺小的螻蟻,穿梭在腳下仰望著他們的睥睨。壓垮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叫做慚愧。我明白,面對這千鈞之重,我必須勇敢的承受。頂著漫天的槍林彈雨,我得衝。在這場永無止盡的馬拉松,我已落後他們太多。僥倖、奚落、遺憾、失望、無奈,太多太多的眼神,我要拋開。我明白,繼續慚愧,我奔不向未來。

What is me?這是場一個人的戰爭。沒有同伴,在城樓上等著你的只有冷笑的敵人。唯一的選擇是搶灘,而不是窩囊的在橡皮艇上打撲克牌。提著桿破槍,騎著匹老馬,一身破爛盔甲,拉起韁繩,準備衝向前頭偌大的龐然風車。我不是唐吉訶德,怕惶恐會在一旁無情的訕笑我摔的人仰馬翻。我少了顆lion heart,怕惶恐會逼著我一步步的望後退卻,直到了嶙峋的懸崖邊。我明白,惶恐會逼的我因循茍且,故步自封。會將我吞噬,淹沒在深遂詭譎映著一片青綠的死寂海。90 mile的slider,進入本壘板時倏地急速往外竄。不管重心壓的夠不夠高,不管揮棒速度夠不夠快,我還是得算準timing,掌握擊球的point。不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否則只能夾著尾巴走向休息區,悔恨的搥著牆壁。我明白,兀自惶恐,墮落的過去我甩不開。

牆上沉舊的鐘,又將要完成它一天的工作。我親愛的二十一歲第一天也逐漸拉上了幕簾,沒有掌聲,no encore。是旅程,是戰爭,也是人生。與其沉重的退縮,何不樂觀的面對呢。當錯過了youthful days這班列車,青春這傢伙可是不會等人的。二十一歲的我,生日快樂。二十歲的我,farew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