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家的人依然帶來啟示
夜裡慢跑時,從熟悉巷弄組合出的個人運動曲線繞一圈,會遇見十位沒有回家的人。這些陌生朋友各自睡在特定的公共長凳上,正好的長方型區域容納他們不多也不少的生活。
一個人要怎麼確認自己對於安定的想像或是追求呢?
一年前我搬進這座城市,直到這個夏天才漸漸有「終於落腳」的平靜。我一向恐懼生活模式的改變,討厭一個人在新的店家吃飯、害怕巷弄以不熟悉的方式排列、不習慣陌生公園的單槓下運動......。這世界偏愛勇於追求夢想,冒險犯難、不畏艱困的態度,但我不是這種人,我只想像隱形人一樣地活著──偶爾才露出虛榮破綻,沉迷於攀附他人的富貴,但過後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我很懦弱。在這前提下,我不喜歡不熟悉或不斷改變的事物,雖然一切永恆地在變。
如果我解釋自己花了一年的時間,才終於能不那麼膽顫心驚地穿梭於這城市,未免過於戲劇性。雖然事實相距不遠。但我想說的是,我所在意的那個「落腳」,其實是必需找到一條在夜裡慢跑、運動的路線。
半夜十二點,戴上音量大約跟參加演唱會差不多的耳機,自宿舍大樓前被吐滿口香糖的「補丁」柏油路出發,跑過其實挺臭的魯味攤,從主要幹道一路奔向巨蛋體育場繞過幾個圈圈,沿路喘氣回程時,再彎進設置運動器材的小公園仰臥起坐幾下、拉過幾回單槓才打道回府,這是屬於我的安定,孤獨而與世無關。
遇見這十位朋友之初,關於他們的身分、來歷、「為什麼不回家」......這些類八卦似的揣測成為我一路跑下去的動力,直到那晚我想起「一塊小地,七棵蒜苗」的詩人周夢蝶。
這些被當作遊走街角、無家可歸的人,會不會根本是我誤會一場,他們早就找到自己的安定之所──「兩包提袋,一張長凳」?這麼說來,他們也是詩人啊。身體力行地用移動、骯髒、體臭、無感、饑餓寫出漆黑狡黠的句子,無聲為我對照出那些存在於白日,光潔美好卻無情消費一切的詩文。
我搬進戀人居住的城裡,最初有點提心弔膽,愛情當然沒有把我變成勇敢的人,但他的確是我毅然決然「出外闖蕩」的信仰。如今,我好像有點喜歡起自己的懦弱在移動的空間與時間裡被彰顯出來的樣子,藉此證明了有一些心事始終沒變,比如說,出沒於黑夜的人依然帶來啟示,而全然無光之處,才探索得出令自己安心無虞的落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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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感覺...難以言喻...
陌生的城市,就像陌生人一樣,
總是需要慢慢了解。
而不同的城市,也有不同個性的~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