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21 11:57:44古調

【神娜】不言而喻



  當利娜莉第一次見到神田的時候,是在科穆伊入黑教團沒多久。當時的她年紀依舊不大,雖然已經在教團好一段時間了,但對於教團的一切就像初生之犢一樣,她從來沒有好好仔細看看教團的每一處,回憶只有黑與白,和那狹小房間中的高天花板。

  那時,總是黏著科穆伊的她第一次自己踏入食堂。早已超過了用餐時間,一時之間食堂空蕩蕩的,彷彿踏入鞋跟發出的聲音,都會響起巨大回音。她怯生生地向傑利拿取了餐點,正自徬徨在這空盪的食堂該在哪享用美食。隨即就看到角落一隅坐著一道身影,於是便怯怯地走向那人。

  只見那是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少年,利娜莉心中一喜,便在他對面坐下。細看那人,一頭墨色長髮紮成一束馬尾,臉龐雖有些這年紀的稚嫩,但是冷峻的表情使他看起來十分鎮靜甚至冷漠,毫不似他年紀的氣息。他對利娜莉的來到視若無睹,仍舊靜靜地吃著他那碗蕎麥麵。他的安靜、毫無聲息,讓利娜莉直直望著他好半晌,最後,小利娜莉鼓起了勇氣,決意向這個沉默的人說話。

  「……吶,午、午安,我叫利娜莉‧李。你也是驅魔人嗎?你叫什麼名字?」利娜莉輕輕地對正在吃麵的少年說著,然而過了良久,兩人之間還是充斥著沉默。他沒有停下吃的動作,甚至連望她一眼也沒有。

  利娜莉頓時覺得一股熱潮湧上了臉頰,他沒有回話。這是她第一次和別人單獨說話,但沒想到沒有遇到對方親切的回應,就連悶哼一聲也沒有,唯有沉默以對。難道想像中、科穆伊哥哥所說「教團的人都很親切,就像家人一樣」是錯誤的嗎?還是……他聽不懂她的語言呢?他的模樣似乎是東方人。

  被緋紅佔據的臉龐,久久垂首沒有望他。過了良久,只聽到似乎是少年用餐完畢的聲音,利娜莉緩緩抬起頭來,只見少年那雙冷峻的眼神望著她,那樣的視線彷彿可以凍結一切,銳利的、凌厲的。這又使她臉上紅暈更甚,嘴裡含糊著只說得出一個字:「我……」

  少年的眼神望了她良久,才離開視線,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然而,他在離開她身旁的時候,對她說了幾個音節。

  ──神田優。

  利娜莉先是對他突如其來的話語一愣,隨即輕輕展開微笑,她明白──那是他的名字。利娜莉趕忙站起身來,望著神田離去的背影,說著:「優,我記住了。」

  然而神田沒有回頭看她,只是逕自走出了食堂。利娜莉臉上泛著笑靨,在她小小的心中,已經鐫刻了這麼樣一個少年,一頭墨色的如瀑長髮,不苟言笑的臉龐,沉默、冷峻。但她一點也不覺得他是冷酷如斯,只是不愛說話。

  這段在食堂的插曲,小利娜莉在回到科穆伊身邊對他不斷說著神田是個怎麼樣的人,然後興沖沖的說了很多很多,直到自己也累了,才香甜地睡在科穆伊的懷中。科穆伊望著小利娜莉在睡夢中的微笑,輕輕的笑了。想必那是個令羞怯的她,放開她心中糾結之結的人。


  過了幾日,利娜莉在教團中隨意走動,在那迂迴又迂迴的廊上走著,眼眸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神田。利娜莉心中一喜,方才叫出神田的名字,隨即驚呼一聲,招來神田冷峻的視線。他手上握著長劍,身上滿佈皫白的繃帶,猶自滲著殷紅血絲,像是方才經過一場生死惡鬥,然後傷痕累累的回到教團。

  「神田你……」利娜莉趕忙奔到他身前,深色燁煜如黑玉的眼眸注入了關心,但神田只是緊抿了一下薄唇,眼神依舊,然後便緊握長劍,轉身離去,飄然的髮絲拂過利娜莉眼前,滿佈血痕的身影就消失在轉角。

  一時之間,小利娜莉愕然。他對於她給的關切之情,回應的依舊只是沉默甚至於冷漠,像是對大海投下石子而毫無意義似的。又是一陣紅潮泛上小小的臉龐,伴隨著在眼眶打轉的淚珠,她緊抿著唇跑回了科穆伊的身邊,接著埋頭入科穆伊的懷裡,滾著淚珠不斷重複說著神田是笨蛋。


  翌日,利娜莉仍舊擔心神田,腦袋撇去了神田昨日的冷漠,一早便到神田房門前輕輕敲門。過了好半晌,神田才赤裸著上身打開房門,墨色的眼瞳望著小利娜莉,充斥著的依舊是那冷峻的眼神。小利娜莉嚇的閉起眼,然後又緩緩睜開雙眼。她微微驚訝,神田左胸前有著梵字印記,那彷彿是被桎梏於枷鎖一般,沉重異常。

  「神田……」話到嘴邊赫然發現,神田身上的繃帶都已拆下,然而卻不見一點傷口,就連血痕也沒有。她一頭霧水,怎樣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是又緩緩而含糊地說著:「……你、你的傷?」

  「不礙事。」神情依舊漠然。
  「怎、怎麼可能,神田你昨天明明傷的那麼重……」小利娜莉微微提高音量對他說著,然而神田只是望著他,對她的關心毫不置語,只是沉默再沉默。

  「神田……」小利娜莉正準備開口,但是神田卻轉身走入房內,利娜莉趕忙開口:「等等,神田──」

  但是神田沒有停下動作,小利娜莉鼓著泛紅的臉,擋住神田要關上的門,大聲對他說道:「為什麼神田你就是不肯對我多說些話!為什麼就連受傷都不願讓人關心,就這麼、這麼自私,神田你就這麼樣什麼都不說……」

  利娜莉的語音已經哽咽,眼眶滾著淚珠。而神田依舊是他那副表情,過了半晌,他用毫無起伏的話語,對她說道:「難道多說話就具有意義?增加他人無謂的煩惱又具有意義?若我明天就死了,那說過的話具有任何意義麼?有些事是不用說就明白。」

  「不、不是這樣的……」被他這麼突如其來的話語,小利娜莉愣住了,然而當她還未反應過來,神田就已經關上房門,就像重重掩上他的心扉,就像狠狠用棍棒打在她心頭。忽然覺得左邊胸口內有些疼痛,爾後,淚珠又滾下了她的臉頰。

  「神田……神田是笨蛋──笨蛋──」利娜莉對他的門口大喊,然後就跑回了房間,把自己埋在被子之中,無聲的流著眼淚,而倚在門後默然不語的神田,他腦海中縈迴著方才的場景,方才女孩講的話

  ──難道多說話就具有意義?增加他人無謂的煩惱又具有意義?若我明天就死了,那說過的話具有任何意義麼?有些事是不用說就明白。

  她不懂神田為什麼要漠然如斯,腦袋仍舊縈迴著神田說的那幾句話,她小小的腦袋不懂。彷彿他已經穿越了生死一般,什麼意義不意義的事情,難道她一個活生生的人比他的明天更不具意義?

  神田究竟在想什麼,她不明白,他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她又弄不清了。

  ×    ×    ×    ×

  經過那天之後,利娜莉有好許日子沒見到神田,也許他又出了很遠的任務。她著實不明白,為什麼教團會讓他受那麼重的傷,然後又讓他在重傷未癒之際又再度遠行出門,也許這是不可推卸的天責,但是他現在不還是孩子嗎?

  她是驅魔人,他也是驅魔人,身上都背負著十字架的枷鎖,為此他們必須付出一切,不只生命。

  想到這裡她的心沉下了,她為此失去了父母還有日思夜夢的家鄉──中國,那個曾經溫暖的家都已成為殘骸,她手中只剩下的唯有哥哥與黑色教團。而神田呢,他也必是失去了什麼,才會說著意義與無意義,才會這麼冷漠寡言的吧。

  她獨自一人在教團迂迴的長道走著,那彷彿永遠都到不了盡頭的長廊。一個轉身,是個光線十分黯淡的房間,裡面她的哥哥正等著她,臉上不帶著一絲笑容,只有些憂心忡忡。他只牽起她的小手,然後走進那個深又黑的房間,提醒著小心些,然後便什麼也不說了。

  最後他們來到一座平台,平台前是個駭人而巨大的東西。利娜莉望著那從未見過的東西,微微靠向科穆伊,但只見科穆伊取出一雙黑鞋,放在地上,然後說道:「她是赫布勒絲,也算是驅魔人,別怕。」

  小利娜莉點點頭,只聽赫布勒絲用著那充滿回音的聲音,說著:「她就是『Innocence』的適合者?」

  科穆伊頜首,然後示意她提著黑色的鞋子走向赫布勒絲。利娜莉提起那雙黑色而沉重的鞋子走到赫布勒絲前頭,用那雙墨色的水眸仰望赫布勒絲巨大的身軀,有種特別的感覺,雖然赫布勒絲看起來駭人,但是卻感覺很溫暖,赫布勒絲伸出雙手舉起她小小的身軀,更是一股溫暖的氣息流竄於她周身。身體很輕盈,但是手中那雙黑色的鞋子卻異常沉重。

  過了半晌,意識逐漸矇矓,接著便什麼也不曉得了。但是唯一記得的,就是手中那雙鞋子,沉重、帶點痛楚,但是她卻不能放開。彷彿是鎖鍊一般,緊緊桎梏了她的雙腳,她的身軀,她的心靈。

  十字架竟是如此沉重。

  醒來之後,她已身在自己的床上,科穆伊就在床邊照顧著她。

  「穿上它吧,為你而生的黑靴。」他這麼輕輕說著。

  利娜莉眼望著那雙黑靴,它的氣息依舊令她無法呼吸,它帶來的沉重沒有減退,它帶來的負擔沒有減輕,但是她明白必須迎接它,然後用這雙腳承擔一切重責。感覺的到黑靴在呼喚她,即使她內心深處極度不願去接觸,但這已成為她唯一能做的事情,神所賦予她的天責。

  將白皙的小腳伸入那黑靴,霎時間,就像枷鎖緊緊束縛住她的雙腳,桎梏了靈魂,沉重得她無法自如控制雙腳,只是陣陣的,帶著痛楚。但是,她明白不能脫下黑靴,因為這是她要背負的,是她手中除了哥哥與教團,還握有的──

  Innocence。

  雖然明白不能哭泣,但是不能丟棄的痛楚,使她總是在無人的時候忍不住掉下淚來。那又是在一個無人的迴廊,忍著疼痛兀自走著,鎖上枷鎖的雙腳仍必須前行,但她還是坐倒在廊上,眼眶內的淚珠打轉著。

  突然埋怨自己的不堅強,一面用手掌拼命拭去滾滾而落的眼淚,一面扶著一旁的欄杆強欲站起,但只是覺得黑靴更是沉重,身子不自覺的又坐倒在地。

  驀地,望見一道身影來到她跟前,伸出他那略比她為寬大的手掌,欲將她扶起。她望向來人,竟是神田,眼淚霎時止住了,只是將手搭在他的手上站起。望著他看自己的視線,腳上竟不覺疼痛。

  「謝、謝謝。」一時有些笨拙的說著。
  「不會。」
  「神田……」

  想要說些什麼,卻無法說出口,只是垂首。心中想到的是之前那件事,她如此無禮大聲喊他,也該有些錯,但是想到神田,她心又怯了。

  「有時勉強並非堅強,妳如此勉強自己,難道不怕疼麼?」神田抓著她的手腕,依舊用他那副表情望著她。她一怔,抬眼望他,但隨即又垂下了頭。

  「……有些話妳明白,還有……那番話,對不起。」神田方才說完,便放下利娜莉的手,又板起臉孔轉身離去。利娜莉又是一愣,神田竟向她道歉?她一度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但是她隨即泛起笑靨,她懂得神田是在關心她,之前也是不要她擔心。

  只是,這是他溫柔的極限。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那依舊冷峻的身影,但是包覆之下卻非冷漠,那只是一種不能用言語傳遞的想法。霎間,她覺得雙腳隨著心一樣,輕盈了許多。


  自此之後,時光又行走了多久,她有些記不清。但是,她記得明白,與神田之間,存在並非只有沉默無語,卻是有著無聲之言。每每在利娜莉覺得想要逃避的時候,她總是逃到神田的身邊,即使他正在坐禪,即使他正在舞劍,但是她待在他身邊,就會有無可言喻的安心感。

  無意識的,神田成為利娜莉的避風港。


  然光陰荏苒,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十六年華,而他也已屆成齡。雖然臉上已多了飽經戰爭苦痛的堅毅,但是對於神田的那份依賴,依舊不變,即使無聲。每每魯貝利耶來時,抑或她心情沉悶時,還是會跑去神田身邊,不發一語。她明白他都懂,只是不說。

  那又是一個她獨自在教團迴廊上,遇見滿佈傷痕的神田。她只是噘起嘴,快步上前拉著神田走到回房裡,然後從箱子中取出藥,細心的替神田再塗抹一次。而神田也只是板著臉孔,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模樣。

  「又何必再這樣。」他沉聲說道。

  「嗯?優知道的。」
  「別叫我名字……」
  「笨蛋神田。」

  即使他不願別人關心,但她還是這麼做了,只因,她知道神田明白,兩個人之間,那種無需要絲線牽繫的牽繫,無須言語的言語。
  Go without saying(不言而喻)。

                  ──古調2008‧1‧21《完》



  噢,我知道爛尾了啦。(痛哭奔走)
  我也不想!!
  後記待補。
失格 2011-05-08 18:22:06

你好──!
這篇文似乎已經很久了
但是還是想認識一下古調
可能是因為神娜控的關係吧!
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