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3-17 00:33:50丸子
推著嬰兒車前往人生謬誤的年輕父親—電影《孩子》
《孩子》這部電影擁有一些特殊的堅持,導演達頓兄弟謝絕演員的面部表情特寫鏡頭,也婉拒角色的內心掙扎陳述,於是,你幾乎看不見一個刻有真切情緒的面容,更無從聆聽當事人的剖白與告解,但它偏偏能以這樣樸素無華的姿態,向你步步逼近。
(一) 爸爸在哪裡?
年輕媽媽索妮雅抱著剛出世不久的小嬰兒來到男友的小套房前急促敲門,應門的竟是另一戶不知名姓的男女,原來,男友早已退租套房,而剛晉升為媽媽的她竟什麼都不知道。
索妮雅抱著小嬰兒持續尋找男友的身影,只見一對母子遊走於冷漠色調的城市街道,布魯諾(孩子的爸爸)的名字聲聲響起,卻沒有一句熟悉的、熱情的、驚喜的回聲。
身為觀眾的我不禁要問,爸爸究竟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會讓這一個剛成為母親的女子以及一個剛誕生的小生命,在街頭巷尾穿梭不止?
在巨大的鐵灰帷幕即將吞噬這對母子之前,索妮雅找到了社會邊緣人布魯諾,但這一個爸爸並沒有初為人父的喜悅,他正專注地為同伴的偷竊行動把風,眼神始終不曾聚焦於最親近的家人身上……
(二) 密室裡的謬誤交易
布魯諾拿著剛換取贓物的錢買了嬰兒推車,還大手筆的租了一輛敞篷車,載著一家三口前往滿是問號的沈默未來。導演刻意以孩子似的打打鬧鬧遊戲畫面作為倆人情感模式的基調呈現,過程中,並沒有人提及如何扶養孩子的問題,倒是索妮雅興奮地和布魯諾討論著該替兒子報戶口的事情,而布魯諾的心底卻早有一項計畫盤算著。
布魯諾推著載有兒子的嬰兒車散步,一邊不忘藉機詢問路人是否有多餘的零錢可以給他,剎那間,嬰兒車與兒子順理成章成為乞憐的道具,令人不忍目視。當布魯諾只博得中年婦女的憐憫施捨後,他決定執行那個盤據在腦海裡的殘忍勾當—販嬰,這一次的交易和以往的交易不同,他不偷不搶便能賺上大把鈔票,然而也因為這個充滿荒唐謬誤的交易,他的人生將不僅僅只是一位不存在的父親、一個不負責任的男友而已,他將失去所有信任,成為一個只能充滿謊言的社會邊緣人。
導演處理販嬰的過程十分耐人尋味,布魯諾僅僅靠著一支手機與一個不曾現身的他者祕密籌畫交易的場所與方式,不敢抱嬰兒的布魯諾,因為大樓的電梯壞掉了,居然架勢十足地抱起兒子一步步朝向交易的目的地靠近,他來到一處密室,在光影微露的鏡頭上,只見布魯諾脫下外套,將兒子放在外套上頭(如此貼心的舉動,竟暗喻著醜陋的真相),他躲進另一處密室,手機響起,他走回剛剛交易貨物的地方,只留下了外套和金錢,唯一目睹父親販兒的證據。
布魯諾推著空蕩蕩的嬰兒車來到索妮雅面前,竟沒有掩飾犯罪的藉口,直接說了一句:「賣掉他,我們獲得了好多錢,反正孩子以後可以再生。」索妮雅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整個人崩潰倒地,送醫急救。布魯諾發覺事態嚴重,打了電話要回孩子,又是一段密室的交易過程,孩子當然順利換回來了,但布魯諾也因為違反交易原則,得償還兩次仲介費用給販嬰集團,對於布魯諾而言,那可是一筆幾乎要了命的天價。
原以為孩子回來之後,索妮雅便能原諒他,然而索妮雅已不再是那個同他嬉鬧玩耍、不計較一切的女友索妮雅了,她是一位強韌的母者,她向警方揭發布魯諾的販嬰惡行,並且拒絕布魯諾再踏進她與孩子的世界,當她將布魯諾轟出去時,顫抖嘶吼著:「你只是一個充滿謊言的人而已!」
當時的布魯諾或許並不知道,為了成全他所建構的金錢買賣世界,堅固的情感堡壘已經傾頹成灰燼了……
(三) 只剩下搶劫這個選項
布魯諾不曾放棄過索妮雅,他時常來到索妮雅的門前乞討金錢以溫飽自己,卻不曾有過一句販嬰事件的道歉,而索妮雅的門也始終緊閉。布魯諾被仲介集團盯上,龐大的償還金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布魯諾決定找上他的偷竊夥伴(比自己略小幾歲的十四歲的孩子)借摩托車,他對那孩子說他要做一件大事,下一秒鐘,他們便在街上行搶了一位婦人的包包。
一輛車子緊追在後,布魯諾與男孩機靈騎車逃逸,摩托車最後卡在一團鐵絲旁不動,那是一個廢棄荒置的港口邊,眼看行蹤即將曝光,布魯諾與男孩丟下摩托車,跳下冰冷的水中躲著,男孩冷得受不了,兩人就這麼拉拉扯扯上了岸,來到一間空屋,布魯諾將男孩凍傷的雙腳反覆揉搓以產生熱能,他離去前告訴男孩,自己將會把摩托車牽回歸還,行搶的錢也會分男孩一半,但男孩並不相信,只知道他這麼一走,便不可能回頭了。
布魯諾好不容易將纏繞著鐵絲的摩托車釋放,正要牽往空屋尋找男孩的時候,發現警察已經到空屋帶走男孩了,那一刻的布魯諾曾經猶疑著,最終還是沒能走向空屋去。
他一路牽著摩托車再度來到索妮雅的門前,這一次他乞求索妮雅的原諒,然而那扇冰封的門始終不曾融化過。布魯諾只好牽著摩托車繼續在灰撲撲的暗冷城市裡飄盪,此刻布魯諾失魂遊走的路徑不也正重疊著當初索妮雅懷抱嬰兒焦急尋找父親蹤跡的身影,唯一不同的是,他已經徹底喪失了等待回音的權力與位置了。
(四) 放浪荒唐人生之後的痛哭
布魯諾最後果真做了一件「大事」,他將摩托車停好走進警局,要求與被捕的男孩見面,男孩臉上寫滿愕然,布魯諾對男孩說:「我把摩托車牽來了,這是鑰匙。」並對一旁的檢察官大方自首:「這件事是我做的。」
充滿謊言的布魯諾,瞬間崩然碎裂。
下個鏡頭一轉,布魯諾在監獄中,見到了一直冰封著的索妮雅,兩人的手緊緊相握,布魯諾開始哭泣,愈是哭嚎愈是無法停止,這同時也是電影的最後一幕,導演於此才揭露出布魯諾的真實情緒,可說震撼力十足。
這部片以孩子為片名,別具深意,所有出場的要角,無論年齡多寡,就心底的某部分陰暗角落而言,都還只是個等待開發與塑形的單純孩子。不輕易流出淚水的孩子一旦流出了眼淚,那眼淚便是洗滌自身的澄淨活水,它能平撫決裂關係,也能開啟一個無限可能。
在影片結束的那一刻,導演達頓兄弟為我們留下了一道溫暖光束,投射在每一個晦暗昏沈的城市角落與邊緣人的徬徨心底。我突然想起了曹文軒《紅葫蘆》中的〈阿雛〉,那個幾乎被視為匪類的壞孩子阿雛,在他以恨為基調的短暫生命中,卻於最後一刻展現了愛的本能,犧牲性命營救自己原本作弄著的小孩阿狗,那充滿餘韻的轟然力度至今仍蕩漾不已。
推著嬰兒車前往人生謬誤的年輕父親,在放浪荒唐的人生之後,痛哭失聲,這停格的最後一幕給予我們一種解讀的新方向,同時也預留了關懷、期許這世界的深情空間。「孩子」的面目原本澄澈無瑕,如果曾經沾染了一些灰塵,請溫柔地試著相信:他其實還有拂拭塵埃的機會與力量。
(一) 爸爸在哪裡?
年輕媽媽索妮雅抱著剛出世不久的小嬰兒來到男友的小套房前急促敲門,應門的竟是另一戶不知名姓的男女,原來,男友早已退租套房,而剛晉升為媽媽的她竟什麼都不知道。
索妮雅抱著小嬰兒持續尋找男友的身影,只見一對母子遊走於冷漠色調的城市街道,布魯諾(孩子的爸爸)的名字聲聲響起,卻沒有一句熟悉的、熱情的、驚喜的回聲。
身為觀眾的我不禁要問,爸爸究竟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會讓這一個剛成為母親的女子以及一個剛誕生的小生命,在街頭巷尾穿梭不止?
在巨大的鐵灰帷幕即將吞噬這對母子之前,索妮雅找到了社會邊緣人布魯諾,但這一個爸爸並沒有初為人父的喜悅,他正專注地為同伴的偷竊行動把風,眼神始終不曾聚焦於最親近的家人身上……
(二) 密室裡的謬誤交易
布魯諾拿著剛換取贓物的錢買了嬰兒推車,還大手筆的租了一輛敞篷車,載著一家三口前往滿是問號的沈默未來。導演刻意以孩子似的打打鬧鬧遊戲畫面作為倆人情感模式的基調呈現,過程中,並沒有人提及如何扶養孩子的問題,倒是索妮雅興奮地和布魯諾討論著該替兒子報戶口的事情,而布魯諾的心底卻早有一項計畫盤算著。
布魯諾推著載有兒子的嬰兒車散步,一邊不忘藉機詢問路人是否有多餘的零錢可以給他,剎那間,嬰兒車與兒子順理成章成為乞憐的道具,令人不忍目視。當布魯諾只博得中年婦女的憐憫施捨後,他決定執行那個盤據在腦海裡的殘忍勾當—販嬰,這一次的交易和以往的交易不同,他不偷不搶便能賺上大把鈔票,然而也因為這個充滿荒唐謬誤的交易,他的人生將不僅僅只是一位不存在的父親、一個不負責任的男友而已,他將失去所有信任,成為一個只能充滿謊言的社會邊緣人。
導演處理販嬰的過程十分耐人尋味,布魯諾僅僅靠著一支手機與一個不曾現身的他者祕密籌畫交易的場所與方式,不敢抱嬰兒的布魯諾,因為大樓的電梯壞掉了,居然架勢十足地抱起兒子一步步朝向交易的目的地靠近,他來到一處密室,在光影微露的鏡頭上,只見布魯諾脫下外套,將兒子放在外套上頭(如此貼心的舉動,竟暗喻著醜陋的真相),他躲進另一處密室,手機響起,他走回剛剛交易貨物的地方,只留下了外套和金錢,唯一目睹父親販兒的證據。
布魯諾推著空蕩蕩的嬰兒車來到索妮雅面前,竟沒有掩飾犯罪的藉口,直接說了一句:「賣掉他,我們獲得了好多錢,反正孩子以後可以再生。」索妮雅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整個人崩潰倒地,送醫急救。布魯諾發覺事態嚴重,打了電話要回孩子,又是一段密室的交易過程,孩子當然順利換回來了,但布魯諾也因為違反交易原則,得償還兩次仲介費用給販嬰集團,對於布魯諾而言,那可是一筆幾乎要了命的天價。
原以為孩子回來之後,索妮雅便能原諒他,然而索妮雅已不再是那個同他嬉鬧玩耍、不計較一切的女友索妮雅了,她是一位強韌的母者,她向警方揭發布魯諾的販嬰惡行,並且拒絕布魯諾再踏進她與孩子的世界,當她將布魯諾轟出去時,顫抖嘶吼著:「你只是一個充滿謊言的人而已!」
當時的布魯諾或許並不知道,為了成全他所建構的金錢買賣世界,堅固的情感堡壘已經傾頹成灰燼了……
(三) 只剩下搶劫這個選項
布魯諾不曾放棄過索妮雅,他時常來到索妮雅的門前乞討金錢以溫飽自己,卻不曾有過一句販嬰事件的道歉,而索妮雅的門也始終緊閉。布魯諾被仲介集團盯上,龐大的償還金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布魯諾決定找上他的偷竊夥伴(比自己略小幾歲的十四歲的孩子)借摩托車,他對那孩子說他要做一件大事,下一秒鐘,他們便在街上行搶了一位婦人的包包。
一輛車子緊追在後,布魯諾與男孩機靈騎車逃逸,摩托車最後卡在一團鐵絲旁不動,那是一個廢棄荒置的港口邊,眼看行蹤即將曝光,布魯諾與男孩丟下摩托車,跳下冰冷的水中躲著,男孩冷得受不了,兩人就這麼拉拉扯扯上了岸,來到一間空屋,布魯諾將男孩凍傷的雙腳反覆揉搓以產生熱能,他離去前告訴男孩,自己將會把摩托車牽回歸還,行搶的錢也會分男孩一半,但男孩並不相信,只知道他這麼一走,便不可能回頭了。
布魯諾好不容易將纏繞著鐵絲的摩托車釋放,正要牽往空屋尋找男孩的時候,發現警察已經到空屋帶走男孩了,那一刻的布魯諾曾經猶疑著,最終還是沒能走向空屋去。
他一路牽著摩托車再度來到索妮雅的門前,這一次他乞求索妮雅的原諒,然而那扇冰封的門始終不曾融化過。布魯諾只好牽著摩托車繼續在灰撲撲的暗冷城市裡飄盪,此刻布魯諾失魂遊走的路徑不也正重疊著當初索妮雅懷抱嬰兒焦急尋找父親蹤跡的身影,唯一不同的是,他已經徹底喪失了等待回音的權力與位置了。
(四) 放浪荒唐人生之後的痛哭
布魯諾最後果真做了一件「大事」,他將摩托車停好走進警局,要求與被捕的男孩見面,男孩臉上寫滿愕然,布魯諾對男孩說:「我把摩托車牽來了,這是鑰匙。」並對一旁的檢察官大方自首:「這件事是我做的。」
充滿謊言的布魯諾,瞬間崩然碎裂。
下個鏡頭一轉,布魯諾在監獄中,見到了一直冰封著的索妮雅,兩人的手緊緊相握,布魯諾開始哭泣,愈是哭嚎愈是無法停止,這同時也是電影的最後一幕,導演於此才揭露出布魯諾的真實情緒,可說震撼力十足。
這部片以孩子為片名,別具深意,所有出場的要角,無論年齡多寡,就心底的某部分陰暗角落而言,都還只是個等待開發與塑形的單純孩子。不輕易流出淚水的孩子一旦流出了眼淚,那眼淚便是洗滌自身的澄淨活水,它能平撫決裂關係,也能開啟一個無限可能。
在影片結束的那一刻,導演達頓兄弟為我們留下了一道溫暖光束,投射在每一個晦暗昏沈的城市角落與邊緣人的徬徨心底。我突然想起了曹文軒《紅葫蘆》中的〈阿雛〉,那個幾乎被視為匪類的壞孩子阿雛,在他以恨為基調的短暫生命中,卻於最後一刻展現了愛的本能,犧牲性命營救自己原本作弄著的小孩阿狗,那充滿餘韻的轟然力度至今仍蕩漾不已。
推著嬰兒車前往人生謬誤的年輕父親,在放浪荒唐的人生之後,痛哭失聲,這停格的最後一幕給予我們一種解讀的新方向,同時也預留了關懷、期許這世界的深情空間。「孩子」的面目原本澄澈無瑕,如果曾經沾染了一些灰塵,請溫柔地試著相信:他其實還有拂拭塵埃的機會與力量。
小蟹子
2007-03-19 09:44:17
達頓兄弟常有一種俯瞰弱勢邊緣的不忍和專注
我們呢?
我們又將如何去面對這些邊緣黑暗?
影片結束前的溫暖光束,真的能夠投射進晦暗昏沈的城市角落與邊緣人的徬徨心底嗎?
下一個新生的日子,世界真的會找到光亮嗎?
這些孩子,如何繼續走下去呢?
常常一想,就開始慌慌然不知如何是好
台長會因為這些電影睡不好嗎?
蟹子怕黑海,所以
入夜前,只能看看笑片
換一夜舒眠好睡
(好睡是一個好願望,現代人真的很少好睡呢!)
看電影碎碎念
2007-03-17 09:49:56
我是連看電影都不能脫離現實考量的人
所以即便在最後一幕
導演慈悲的用哭泣與眼淚為主角布魯諾作救贖
我還是迴盪在他一路的荒謬情節中
並且哀悼
現實中誰來改寫荒謬人生呢
在電影的世界
導演可以變成上帝 真讓人羨慕呀
唉 像我這樣看電影 超沒樂趣
給看電影碎碎念:
當布魯諾一步步走向荒謬的人生黑洞裡去時,
我一直想著:導演究竟會將句點停在何處?
是將布魯諾徹底毀掉,推入更深的謬誤裡?
還是給布魯諾一個不夠真實卻能夠暫時溫飽的微渺希望?
在導演劃下句點的同時,我著實鬆了一口氣!
或許正因為現實生活裡的救贖畫面難以想像,
所以我們在電影裡製造光束的可能,
並為那一點點縫隙之光,
感謝導演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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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小蟹子:
我喜歡收集每部沈重電影所給出的微渺希望,
我總是膨脹那些與現實面目根本不成比例的溫暖光束,
回答每一個令人慌慌然不知如何是好的問題,
並提醒自己,別再用那些錯誤而荒唐的方式,
對待自己的人生與他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