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15 06:00:00南山子

遺民連存 金壇馮煦

  馮煦(1842-1927),原名熙,字夢華,號蒿庵,晚號蒿叟、蒿隱。江蘇金壇人,道光廿二年生,母朱氏,夢僧拈花入室,寤而生煦,故字曰夢華。幼喪父,居寶應外家。好詞賦,見稱江南才子。既長,嘗在金陵書局校書,久寓江寧,與顧雲齊名。光緒十二年,舉進士第三,授翰林院編修。十四年,充湖南鄉試副考官,出知鳳陽府,鳳陽連年水潦,煦率府吏,深入民間勘災,捐俸二萬兩賑濟屢平疑獄,兩江總督劉坤一1830-1902)、安徽總督鄧華熙,並以賢能薦於朝。廿六年,遷山西河東道,兼理陝、豫、晉三省鹽庫,煦為創預算執行,嚴督屬吏秉章行事,以廉能稱。廿九年正月,遷四川按察使。嗣以辦賑出力,賞頭品頂戴。廣安窳民毀學堂,煦偵獲四人,將以土匪正法,蜀督錫良為匪說項,公主某並來袒護,煦抗顏力爭,不為動。

  三十一年八月,煦遷安徽布政使[1]錫良始以煦性情偏執,奏請量予更調,廷命著兩江總督周馥查覆,卒削錫良職,公主廷訓。會安徽巡撫恩銘主持巡警學堂畢業禮,為學堂監督徐錫麟所殺。三十三年五月,晉煦安徽巡撫,處決錫麟,並挽之以聯。因奏請化除滿漢畛域,且曰:「以核名實、明賞罰,為第一義,其要則在民為邦本。有尊主庇民之臣,不分滿漢,用之不疑;有誤國殃民之臣,不分滿漢,刑之無赦,如是則畛域不期化而自化。否則民之利病不加體察,民之好惡或相背馳,雖日言化除滿漢,而革命黨之急激如故也。」嗣奏請裁汰屬吏庸劣者四十餘人又奏設全省工藝廠,精選工師,教授生徒,改良制造。皖省旗民子弟堪造就者,一律送工藝廠肄業,其餘實業各局廠,亦並蓄兼收。又以所採皖省政、學界諸書,及金石之已、未著錄者,遴尤進呈,以備圖書館之用,有詔下各省並行甄採。又奏請於故安徽總兵李桂馨,照軍營立功後病故例,追予優恤,並附祀巡撫英翰、總兵李南華專祠。故安徽合肥知縣張文斌禦賊捐軀,請予建祠,事跡宣付史館立傳。是時方議《新刑律》,煦以:「中律向兼懲戒、報復、感化主義,今偏重感化,難以遽行。又專重人格,破家族主義,適足以敗壞人心。至中國女子,名節最重,豈宜大潰其閒。若夫法律名詞有似中非中、似西非西之日本文法,尤不可編諸法典,為舞文者利用之資。」其辨析經術,深中新法之弊,發揚至道之言。明年六月,兩江總督端方以革命之嫌劾之,煦遂歸里。[2]

  宣統二年十一月,江、皖大水,災民二百數十萬。大學士陸潤庠等請派煦為籌賑大臣,煦至,近以趕辦春賑為標,遠以興實業、修水利為本,因奏請續修皖北睢河。明年三月,江、皖、豫春賑,災情尤慘,又雨多,春荒將成。有令著煦察度諸情,隨時咨商各督撫妥為籌辦。先是各屬邑設粉公司,麥價已騰貴,公司資本充裕,又期約購麥,致窮民幾無可購。煦因奏請農工商部訂專章,以約束各公司。入夏,疫氣蔓延頗廣,謹飭各屬邑分設局所,廣施方藥。[3]

  江淮間自古築高隄為圩 [4] 以導水沃田,是時皖省無為州五里碑圩,破五十餘丈;又上下九連等處百七十七圩,全行淹沒;揚、鎮、常三州沿江各圩潰決,秋禾多被淹沒。濱江沙洲圩堤,半遭衝決,至淹斃人口,率倚煦為調度賑濟。八月,上江之當塗五州縣,周圍六七百里皆成巨河,廬舍漂蕩。下江以揚、鎮、常所屬災情為重,蘇、通次之,產米地盡付波臣。至徐之邳睢宿、海之海沭贛、淮之安清桃、皖之泗宿靈,凡十二州縣續有新災。江皖災區日廣且重,江皖豫東交界,又匪徒肆劫。及武昌事發,人心皇皇。煦請仿紅十字會辦法,派員攜款赴武漢拯救難民。十月,災區半成戰地,非兼辦紅十字會,已難查放急賑,因著呂海寰會商辦理。[5]

  煦方肆力江皖災情,忽遜位詔下,遂退居上海,自號蒿隱公,曾創義賑協會,承辦江淮賑務,與修《江南通志》。民國十六年卒,年八十五。工詩、詞、駢文,尤以詞名,有《蒿庵類稿》三十二卷、《續稿》三卷、《賸稿》十六卷、《隨筆》九卷、《奏議》四卷、《雜俎》五卷。編有《宋六十一家詞選》十二卷,及《從稿》《蒙香室詞集》等。又總纂《江蘇省通志》,主編《金壇縣誌》《鳳陽府志》,及溧陽、鎮江、嘉興、寶應、睢寧、宿遷諸府、縣志。撫皖日,陳師禮纂《皖政輯要》,未成,煦已去,師禮繼以手錄其稿八十卷

  【夢華聯存】馮氏聯語,率作草書,作楷書者,特予標出。

 輓徐錫麟

來日大難,對此茫茫百端集;

英靈不昧,鑑茲蹇蹇匪躬愚。

 甲辰(1904款文太草欠清

文心靜似琴三弄;

人品清於蘭一華。

眉厂仁弟徒守廬州 書此以贈,辛亥失之,今復知合肥,益慰望,屬為補書,既志泥雪之緣,亦桑海之感,眉厂當亦有慨於中邪。七十五叟,時丁巳(1917)花朝。

六藝兼通,哲學之府;

百廢具舉,□□所天

 戊午(1918清朝

氣鍾太華終南秀;

詩在林逋魏野間。

仁卿二兄大雅之屬(此聯三件,一題〈辭齋仁弟大人屬書〉同文。一題〈庚申(1920)七月。七十八叟〉,上聯作「分行如立界」。

老樹成行不見日;

清流小觸即生波。

 彬生仁兄雅。七十八叟

餘子;

講學東林有後人。

 績辰仁兄大雅屬正。七十八叟

立志以明道、希文自期待;

行己唯伯夷、柳下為依歸。

 卿英二兄今之□□儔也□至之行,三稱服,書此以贈,兼為世之□□風焉。八十叟。

每憶慈[6]承遠蔭;

願將寸草報春暉。

 麗廬主人屬書。八十二叟煦。

矯鶴有奇異;

龍無靜鱗

 之仁兄雅正。八十二叟

愛客亦懸高士榻;

放懷且讀古人書。

 甲子(1924)浴佛前一日。八十二叟。一題〈友鶴仁兄雅屬。八十三叟〉

吐納百川,量侔海若;

周流六合,游並雲將。

 秋濤仁兄雅屬。八十三叟

散行似農防越畔;

讀書如賈任居奇。

 潛園仁兄雅。八十三叟

天地一指,萬物一馬;

孟浪之言,妙道之行。

 鴻翔仁兄雅屬。八十三叟(一無上款)

慰五言詩,仰窺正則。

編千文字,比次凡將。

 明訓仁兄雅屬。八十三叟

壽山之高,去天不遠;

萬流所止,以澤為家。

 子華世兄 年

萬里江流奔大壑;

千家山谷靜朝暉。(杜甫〈秋興〉八首,杜詩作山郭)

 仲澤仁兄雅屬

欣然樂此惠臨水;

快哉之列遇風。

 巽宜三兄先生雅屬

萬古同歸蟻旋磨;

虛舟無事鷗與游。

 培之仁兄大人屬正(楷書)

鳳集桐花光近日;

鶴依松榦氣凌雲。

 敬五仁弟大人即正

且與揚雄說奇字;

莫從唐舉問封侯。

 小農仁兄疋屬(集《老子》楷書。一作草書,上款字不清。)

歸根曰靜,是謂復命;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芥塵仁兄大雅屬書

知足常樂,知止不殆;

大勇若怯,大方無隅。

 仰蘧世丈大公祖大人正句。姪(楷書)

四方于宣,西蜀彌茂;

一經傳後,東觀乃光。

 希伯仁兄雅屬

金石華編,陵轢趙;

鄉里先進,拜揖絲。?

 藻廔一兄世大人正

應奉五行,一過輒下;

左思三都,十年乃成。

 無上款

七字放歌始明遠;

九經古義祖康成。

 無上款

元方之行,高於一世;

仲尼所樂,極諸萬年。



[1]【清季職官表查詢系統】。

[2]《光緒實錄》。

[3]《宣統政紀》。

[4] 《史記‧孔子世家》謂孔子生而首上圩頂,故名丘。司馬貞曰:「窊也。江淮閒水高于田,築隄而扞水曰圩。」《索隱圩音烏。《字彙》雲俱切于。岸也。

[5]《宣統政紀》。

[6]《說文‧艸部》:「藼:令人忘憂艸也。从艸憲聲。《詩》曰:『安得藼艸。』蕿,或从煖。萱,或从宣。」段注:蕿字小徐無,可𠜂。惟《詩‧衛風》今文作「焉得諼草」,聯文又從艸類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