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俄评说改革三杰历史功过



二月与三月是俄国三大改革派领袖叶利钦、戈尔巴乔夫及赫鲁晓夫的生日及纪念日，他们的个人命运虽各不相同，但都做到不顾私利颠覆集权制度。他们失去了苏联，但赢得了公民自由与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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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二月一日、三月二日是前苏联领袖叶利钦与戈尔巴乔夫七十五岁生日。而五十年前的二月二十四日，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揭露斯大林罪恶，这位前苏联改革派领袖因拥有举足轻重历史地位，今天也受到俄国学界与公众的追念。

总统普京致电祝贺戈尔巴乔夫生日，给予他高度评价，说他是「影响当代世界历史进程的国务活动家」，「我国走向民主改革的转折与您的名字联在一起」。戈氏老朋友、德国前总理科尔及前外长根舍，亲来莫斯科参加他在一家酒店举行的寿宴。

生日前夕，戈尔巴乔夫接受记者采访，回首往事，为自己完成历史使命而庆幸。他对记者说，「我问心无愧」。他认为自己推行的改革与新思维是一场和平的反集权主义革命。他揭露批判苏共的迫害政策；提倡公开性，言论自由；解除苏共的一言堂，撤消新闻检查制度；首次在苏联实行真正的民主选举，无论是选举人民代表还是选举总统，打破过去由苏共提出等额候选人名单的传统做法，在苏联开放了真正的竞选活动。正是在戈尔巴乔夫解禁的大形势下，苏联广大国土上才出现了改革的浪漫主义运动。

八九年五月，前苏联在戈尔巴乔夫领导下选举和召开第一次真正含义上的人民直选代表大会，由电视和无线电现场直播。一时间，全国空巷，人人关心，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许多对立的意见都在会上涌现出来，争论白热化。大会决定开放政治，开放党禁，修改前苏联宪法第六条，取消苏共作为国家领导党的地位。许多苏共党员顺应历史进程，并抓住了机遇；现在俄国的掌权者绝大多数曾是共产党员。从这个意义来说，共产党没有失去权力，又顺应了民心。

戈尔巴乔夫在答《莫斯科共青团员报》记者时透露，他当年发动改革的动机是「摧毁否定民主和依靠专政支持的社会主义模式」。他表示支持俄国现总统普京的政治路线，因为他实行的是社会民主主义路线，既不是激进的左派路线，也不是激进的自由派路线，这符合他改革的初衷。这家报纸刊出当年苏共领导人集体照相，全是一统的灰色大衣。报纸评论说，「戈尔巴乔夫之后，世界变得多彩了」。

戈尔巴乔夫执政时期，对当时缓和国际形势做出的贡献也是有目共睹。结束冷战，撤出阿富汗，和平统一德国，减少核武，结束中苏对立，放松控制东欧，都对各国人民有利。因此，他在国外的名声好于国内就不难理解。

对戈尔巴乔夫七十五大寿，俄国媒体相当热烈。俄罗斯台播送两个小时的《过程开始了！》政论片，肯定戈氏摧毁旧体制的作用。权威的《消息报》在他生日当天，头版发表戈尔巴乔夫与两个外孙女的照片，评价他「精力充沛，身板挺直，构思多多」。

戈尔巴乔夫至今坚持自己的信念，「公开性能促进人民的积极性和创意，能把当权派和党的官僚置于人民监督之下」。戈氏希望俄罗斯「成为能使人舒服居住的地方，平静的、富有人情味的、政治经济稳定的地方，可以自由呼吸自由发言自由做出决定的地方。希望国家是一个开放的、最终摆脱斯大林主义的国家」。

叶利钦的七十五大寿更为风光。首先，总统普京向这位新俄首任总统送上热情贺电，高度评价叶利钦对俄国的历史性贡献：「俄罗斯在很大的程度上，是靠您、靠您积极和富有成效的活动，在建成法制国家、文明的公民社会、复兴传统的精神和道德价值方面，取得了实质成就。」

接着，普京又在克里姆林宫总统府特设寿宴款待叶利钦，而且亲自主持。生日下午六点三十分，贵宾先在克宫的孔雀石大厅里向叶氏表示祝贺。这场大礼与总统就职典礼不相上下，参加者冠盖云集，在亚历山大大厅更安排了贺寿文艺演出，还有数百人参加的大型酒会，当然少不了叶氏最爱的伏特加酒。知情人士透露，叶氏现在已不喝了，酒会上略舔一下以示礼貌。

酒会上，普京说：「正是在叶利钦领导俄国时，我国人民，俄国公民，得到了改革最主要的成果──民主。」普京一语道出叶利钦对俄国当代历史发展进程的主要贡献。叶氏领导俄国近十年，是俄国最困难时期，国家混乱，政局波动，经济崩溃，民不聊生。但是，正是在他领导下，俄国民众坚决不走回头路。尝到了自由美酒的老百姓，决不允许国家回到极权政治。他主持制定的俄国新宪法把人权价值放在主权价值之上，这在前苏联是不可想像的。俄国的国家自我意识渐渐恢复。

不悔取消新闻检查

叶利钦在生日前面对记者回首往事，不无感慨地说：「有趣的是，我在担任总统的年代里一直坚持言论自由，自己却成了言论自由的牺牲品。不过我认为独立于国家的电视是公民社会的基础，我们应当全社会一起来捍卫自由媒体。」对他来说，言论自由是最主要的。自由媒体是自由文明国家的基石之一，「我从不后悔我们取消了新闻检查，现在新闻记者可以自由公开表达自己的思想」。

今天，只要俄国言论自由遇到问题时，叶利钦总会挺身而出。他认为，自己重要的优点之一就是重用青年人。他的团队里的人往往比他小二、三十岁。他认为自己选中并推荐年轻的普京做接班人供民众挑选，是成功之举。对一个政治家来说，智慧、意志、人情味是三大要素。叶利钦认为普京符合这些要求。不过，叶利钦的肺腑之言却是力劝记者「如果你想让自己的孩子得到幸福，决不要他们去搞政治」。此言出自一位拥有骄人成就的政治领袖之口，让人感慨万分。

今年也是苏共二十大五十周年祭，前苏共领袖、改革家赫鲁晓夫的历史功绩也为人们津津乐道。赫氏在党代会上作「秘密报告」，打破个人崇拜的神话，揭露苏联体制和斯大林主义的黑暗面，为政治改革奠下了第一块基石。苏联此后出现改革反覆，四十年的旧势力根深蒂固。他本人也是体制里的人，历史局限性束缚了他的手脚。但是苏联毕竟不一样了，改革磕磕碰碰，加上第一次中东之战时期石油美元滚滚而来，经济压力减轻，改革停滞不前，形成了苏联历史上的「停滞时期」。

苏联帝国风风雨雨，于一九九一年寿终。前苏联的崩溃原因各有各的说法，其实输在体制及意识形态的落后上。而许多不明真相的人以为几个领导人就可以把世界最大的党搞垮，把一个超级大国搞垮。他们不知道，早在八二年，长期担任克格勃首脑的安德罗波夫已不相信政府统计局的数字，决定动用情治系统克格勃，要求克格勃调查国家经济真实情况。克格勃向他报告的资料大大出乎意料：七十年代苏联经济开始走下坡路。八二年苏联经济成长率是零。工业生产率是西方先进国家的三分之一不到；农业生产率是西方的五分之一。此后苏联的经济每下愈况，再加上入侵阿富汗，耗费大量军费，民众生活水平年年下降。一夜之间整个党垮了，确实令外人难以置信。苏共的普通党员与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在苏联完全是两个阶级。普通党员住大板房，党的干部住高级砖房；普通党员与广大劳动群众一样，为生活奔波，高级干部享受特别供应。难怪八九年五月实行自由直选人民代表时，三十五名州委第一书记落选。这一事实恰恰说明体制已经腐朽，民心思改。

回顾苏联历史，最感慨的是人民自己。因为人民的牺牲最大，充满暴力的国家历史也是人民的耻辱。十月革命时期的暴力行动，二十年代的国内战争，三十年代的清洗，四十年代战前战时战后的镇压，五、六十年代武力镇压东欧改革，七十年代迫害异见知识分子，八十年代入侵阿富汗，无不与暴力有关，真可谓「人血不是水，血泪却流成河」。

但就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历史进程中，苏共和苏维埃体制内部和领导层毕竟出现了一些良心未泯的领袖，看出症结。他们就是以赫鲁晓夫、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为代表的苏共改革派。他们无愧历史英雄的称号，唯有真正的反动派才认为他们是历史罪人。

俄国现代史上的改革家，都是不顾私利、冲击集权主义政治，个人的命运都不那么令人羡慕。俄国人民现在能呼吸自由民主的空气，是他们的功劳，是三代人奋斗的结果。当然，俄国真正走进完美的民主社会还有待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