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27 18:06:55天才小亨利

2004.8.26。惡夢連續劇。

惡夢連續劇


(一)

我租了一個日式的破舊公寓,
幾個房客雖然不很熟,
但也相安無事的過日子。

我好像是個學生,
沈默寡言,
和大夥都處得很疏離,
一個人像是遊魂一樣,
住在大房子的一樓最寬敞的那一間。

房間鋪滿榻榻米,
有和式桌,
還有吊著的老式鍋子一類的東西。
庭院的雜草,
看起來已經有段時間沒有修剪。

房間與其說雅致,
還不如說我只是延續著房間的舊裝潢。
沒有新的心思,
舊物凌亂,
這裡就住著我這樣一個不學無術、身份不明的房客。

我知道我看不慣一個樓上的女房客。
至於是什麼原因我不清楚。
她的身份也無從得知。
只隱隱覺得可能有個緣由。

有一天,
我和兩個朋友在庭院前的客廳泡茶發呆,
兩個警察似的傢伙,
也沒有打招呼就闖了進來。

「嗶嗶…」其中一個警員,
手裡拿著金屬感測器的東西。
「這東西是用來探測地底下埋藏物的!」我大吃一驚。

兩個朋友對正在發生的事一頭霧水。

「嗶嗶嗶嗶嗶嗶…」感應器終於像機場的警犬找到毒品,連續叫著。
我心想死定了。
這兩個傢伙鎖定了客廳某個位置,
用肯定的語氣說到:「就是這了,挖吧!」
我想我真的死定了。

這不就是我殺人埋屍的地方嗎?

果然沒挖兩下,
起出了一把手槍,還用沾著血的白襯衫包著。
警察的表情更堅定了,
其中一個狠瞪著我,
大概是怕我跑掉。

我當然極度驚恐。
因為我知道更下面一點,還埋著一具女屍。
「這不就是我鋪床睡覺的地方!?」、「我怎麼會把這些該死的東西埋在自己的床下!」
我內心很惶恐。

過去的幾天,我不知不覺槍殺了樓上的女子。
也不知道腦袋裡在裝什麼,
我把屍體、凶器埋在屋內,
而且不偏不倚就在自己睡覺的位置。

「我常常會臥睡,這樣不等於死屍面對面?」
警方邊繼續挖著證物,
我邊對自己的罪行、以及藏屍的手法所震驚不已。
我實在想不出原因。

夾帶著恐懼,我開始後悔,
我應該把凶器丟在金屬探測器會失靈的地方。
我責備自己不該埋在自己的床下,
這樣警方也就不會找到這些證物。

至於那兩個來泡茶朋友,
看到血襯衫、槍枝之後,
又看到土裡面開始露出一隻女生手腕,
完全的嚇傻了。

這個畫面可以說是:
「一個警員在努力挖,一個警員死盯著我,
兩個嚇傻在旁的朋友,
和一個內心千頭萬緒的我。」

我努力思索殺人藏屍的過程,
卻什麼也想不起。
另一方面,
我也正非常頭痛的想要如何面對這東窗事發。

首先身邊的兩個朋友,
我就不知道要對他們說什麼。
「其實我自己都不清楚怎回事的!」
我沒有作這樣的狡辯,
或者是說,
我相信自己幹了這樣的事!

我沈默不發一語,
我知道是我幹的。
雖然我想不起我是怎麼殺的,為什麼殺的。

我的表情嚴肅,
看著這一切。


(二)

我應該上了全國社會版頭條,
畢竟台中那個機車行吃人魔,
新聞報導就很大。
大家都愛看這種新聞。

我完了。
全世界的人看了新聞之後,
都一定在某個角落說:「不會吧!?」

更慘的是,
我要怎樣面對我的家人?
死定了。
我頭很痛。

我念頭裡被懊惱完全佔據著,
而且,
這懊惱很不合理:
一方面不知道我殺人的動機,
一方面又懊惱怎麼會笨到、恐怖到把屍體藏在自己床下?

被警方收監的我,
見家人的時間到了。
我可以想見來會面的是我爸、是我大姊。
我死定了。

從小到大,
我爸就是嚴格、脾氣火爆的慈父,
年紀這麼大的他,
要是知道我幹了這樣的事…

大姊從小就扮演的慈母的角色,
一直最照顧我,
發生這樣的事,
我能說些什麼呢…?

我心裡面,
終於在龐大的壓力下轉到了這麼個層次:
已經坦承犯案的我,
要怎樣讓案情的不合理被發現呢?

這諸多犯案疑點,
包含動機、過程,
連我自己都不懷疑地馬上坦承了,
但現在突然希望有人能懷疑,
仔細的去調查此案。

總之,
我相當惶恐。
我要面對天下人,
因為一個我也不清楚、但我已經伏首承認的罪刑。

這時也有一些卑微的想法:
「坐牢一輩子也可以看很多書…只要不是死刑…」
「我要怎樣坦承,才可以讓自己不至於死刑呢?」

我混亂極了。


(三)

終於我醒來了。
早上大概九點半。
「是夢!」我終於鬆了口氣。

這夢又來了。

有好一陣子,
我不是夢到殺人就是夢到被殺,
不是在逃亡就是在藏屍。
我受夠了。

更誇張的是,
這樣的夢還會配合周遭時事。

921地震那時候,
我曾夢到地震時我無意發現水泥樑柱被震斷後,
竟露出我的藏屍,
我要若無其事地把露出的殘肢塞回去;
同時還得擔心其它的藏屍曝光問題。
(在這裡,我又在建築物裡藏屍。)

要是看到核能外洩的相關新聞,
我就會夢到我在核能場裡工作,
結果遇到大量輻射外洩,
我邊跑出工廠,
一邊在落地玻璃裡面發現自己的臉正在冒泡泡、吹氣球。

我夢過玉米田裡匍匐前進,
逃避仇家的追殺;
我也夢過拿武士刀和人火拼被腰斬:
在那個夢裡,
我扶著自己被切兩半的身體,
在極大的恐懼下,
一邊試圖讓身體不致於分家,
一邊還要繼續決鬥。

真是夠了。

不管我怎麼作類似的夢,
好像劇情都不會重複,
永遠有新花招。
永遠讓我的緊張沒有冷場。

最慘的是,
處於夢境之中,
我總是沒辦法分辨真假,
直到夢醒。

這是最可怕的地方。

你得花去很多精力在逃亡、在忙於用紙包火,
這實在很要命、很磨人。
如果是殺人藏屍案,
最後往往會曝光。
連犯案過程都不清楚的我,
就得在懊悔中去面對全世界。

每次都要來。
每次都一樣緊張。
每次都要到夢醒才能解除。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四)

今早,
這睽歸好一陣子的夢,
醒來之後因為很累,
洗了把臉,
我又跑回去睡了一會。

要命的是,
現實世界醒了,
以為洗把臉就沒事了。
沒想到一睡回去又接了回去:
我發現我又回到了警察局,
等待著家人的會面…。

想不到這惡夢,
在系列影集數年之後,
終究以連續劇的形式再度復出了。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