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打流感疫苗，我壓根兒忘了這碼事，沒想到一到校，師生問過早後，小孩們的下一句話就是：「老師，今天要打針！」

          啊…然後呢？我OS.

「你幹麼講啦！」接著是細碎小小聲的…「這樣老師就會記起來了…」

「拜託~我要是忘了，護士阿姨還是會記得，OK？」

「哎唷，就像被蚊子叮到一樣嘛！」有位孩子勇敢的幫腔、形容。

「對呀、對呀！」我搗蒜似的猛點頭，立即有孩子接著問：「老師，你打了沒？今天跟我們一起打嘛！」

「啊…嗯擱…醫師今天是專門來服務你們的咩！功課交了沒？還在扯。」趕緊換話題，腦海中卻不期然浮現出山上囝仔們的笑顏--

    那群孩子今年三年級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見針筒就猛打哆嗦，那麼現在還會怕打針嗎？

        廷瑋是我的小秘書，國語朗讀長，那琅琅書聲令人縈耳不絕，他的聲音清澈清脆，偶爾放學後上來找我，我總叫他唸課文當背景音樂。連打針時的哀叫聲都高八度的稚嫩優美，直想用錄音筆紀錄下來。

       孝杰那副齜牙咧嘴的模樣，心中想必罵著布農族語版的 ×@#* …他總是逮得到我聽不到的時機，恣意的罵到過癮。

       柏亘綽號小白兔，只要被我點起來回答問題時，就哭得眼睛紅紅的，有時被他氣累了又不禁同情他。他是打完針後在走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等我看到時 ，又是紅紅的眼。

       嘉偉呢…跟孝杰難兄難弟，但是飆髒話時，常失風被我抓到，打針時就嘴巴念念有詞…

       拉虎跟達魯是長得超不像的雙胞胎，哥哥拉虎較精瘦、較帥、人氣超旺，總有幼稚園的小女娃喜歡黏著他，是尤妮恩口中的愛人；但是只有我比較屬意樸直憨厚的達魯，儘管他曾經拉在褲子上三次，皆由我善後。打針時，哥哥只是輕叫一聲：「唉唷！」打完還有禮貌的跟阿姨說謝謝；弟弟則是嗤了一聲後直愣愣地「瞪」視打針的小姐，兄弟的態度真是天壤之別啊！

        俊融「嬌滴滴」，小男生愛裝女生，皮膚白皙，有鄒族血統，愛跟人抱抱。有一次掀我裙子，被我修理個慘兮兮，還曾經因為亂抱尤妮恩，被她打趴壓制在地。打針那時只見他「款款深情」的望著針頭跟護士小姐，以為裝可憐就能減少痛苦，哎…還是痛得哇哇叫，我在一旁「冷血」地說：「不准哭！要像個男子漢！」他一出健康中心看到他兩個姐姐的臉就飆淚。

        聖庭是最忍耐的，綽號小小白老鼠，一手叉腰、一手比YA，眼角還噙著淚，模樣真教人又好笑又不捨。

        嘉天針頭未扎之前，便緊咬下唇，一臉壯士斷腕的模樣，打完後被其他人鼓掌稱讚：「哇~好勇敢喔！」他洋洋自得的享受這份自以為是勇士的尊榮感。他的布農族名叫大海，很詩意，專屬於男生的名字，女生不能取這個名字，令我覺得很不公平。但他真的算是人如其名，個性樂天不羈，嗯~~有乃師之風。

       蕊涵也算是「女中勇士」，個性好強，家中做早餐生意，手指經常皲裂破皮，送她妮維亞乳霜，沒一個月就用完，後來改用凡士林，因為媽媽說凡士林比較便宜，她是個懂事幹練的小女孩，打完針也獲得滿堂彩！

       班長打針時的表情，……嘴角輕撇，酷到令人發冷，惠怡就是惠怡，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其色，連身為老師的我，都要跟她學習了。山雨欲來風滿樓，哪知輪到她之後的小女孩們，一個比一個難料理。

        彩英見針發抖，一直問：「會不會痛？會不會痛？」要扎針前開始灑潑耍賴，我掌鏡沒手抓她，她還想落跑，被另一位老師抱住，硬生生的挨下這心不甘情不願的一針。

        接著是Angle，她是被彩英那副死命掙扎的樣兒給嚇哭的，打針時反而沒哭，還比YA說了句經典：「打針不會痛啊！」這句話令下一個小女孩安心不少。

       「不會痛、打針不會痛、不會痛、…啦啦啦…」頭目的女兒葉歆完全相信Angle的話，還編歌在唱，針扎下去時盈盈笑臉瞬間變色，張著嘴兒啊了一聲後，直嚷嚷：「痛、痛、會痛！」出去還叨唸著Angle：「很痛！妳怎麼說不會痛，痛死人了，下次不可以再亂說話了。」

        瑋琪、雅涵是這對同堂姊妹--瑋琪點名要我抱她打針，說只要我抱她她就乖乖不哭，騙笑ㄝ！針都還沒拿出來就亂動，挨針的差一點換成我；妹妹不惶多讓，也點名我抱，她當下真的怕到皮皮挫，邊委屈的哭邊認命的接受，像個受虐的小媳婦，可憐兮兮。

        佳玲最叫人心疼，小小年紀就腎臟發炎，病假累積個把多月，本來清瘦的身材，隨著去醫院的次數而更加單薄，她喜歡抱我說老師像「大大的」布偶，其實是肉肉的…她在醫院什麼治療沒看過？打針時沒哭、打完針後默默走出去，在走廊等候時看到其他在哭的小孩也沒哭，直到有小孩來突然告訴我：「老師~佳玲躲在教室裏哭！」幹事一聽到佳玲二字，馬上衝去我們教室拍她，只見她回班上坐在椅子上，大大的淚珠靜靜的從深邃迷人的眼兒流出，這麼可憐，幹事居然還要她比YA。不過啊！佳玲還真是人見人愛…

        錯過幫尤妮恩掌鏡的機會，小孩又跑來告訴我：「怡萱不要進去健康中心，好多人勸她她都不進去。」幹事又衝得比我快，趕緊拍下她縮在牆邊的畫面，「厚！你真的很沒人性耶！我的學生哭成這樣，你還拍得面帶笑容！」我到場抗議。「這種鏡頭才珍貴啊！」ㄝ…這麼說也對啦！當怡萱哭得差不多時，我要帶她進去，她還死巴住門框不進去，竟哭號：「我要***…」「講清楚，妳要什麼？」其他小孩翻譯：「怡萱說她要翁老師抱。」「張老師？還是黃老師？」幹事在一旁攪局，惹得這個小羅蔔頭哭得更是驚天裂地。我的媽呀！哭聲響徹雲霄，直到2樓的翁老師出現，她才肯就範。

        小一的孩子們怕打針、會哭，那五年級的小孩呢？

        感覺得到他們仍會怕，只是，長大了得處理好自己的情緒，以便成為一位越來越冷靜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