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文學＆科幻

2009-08-25 08:55:10 阿煌

《第四類接觸》第四章〈最高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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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部落格，提供作者黃海絕版書的全文閱讀，已出版書的摘錄閱讀）　

‧ 黃海‧
蒼天鷹早已領教過葛白紅的『精神肉搏』的功力，現在他既已前前後後觀察過這幢大樓的情況，大可以悠哉遊哉的繼續窺視下去。只是剛才在黑暗中的無意現身，被葛白紅的超感應力察覺到了，引起了一場鬧劇，他自己感到不好意思。如果他還想回去自己原來身體的所在──那個妙法界的如意部，他應該可以輕而易舉的回去，只要一念之間。『只要一念之間，』他在心裏默念著，然而他鑽進了那個萬得福的所謂超級大樓裏的『精神電子實驗室──通往「第四類接觸」之路』的房間裏，特別為的那裏面整整齊齊坐著許多手腳和面貌大部分都不健全、有畸形的人，而大感興趣。

　　蘇麗芬拉著葛白紅進場的時候，立時引起了全場的歡呼。獨眼龍米士丁站起來，那一身筆挺的軍裝格外顯得刺目，當他拍掌時，胸前掛滿的勳章有幾個微微顫動著，他清清喉嚨，對著委員會的成員宣佈：

　　『各位都知道這位葛白紅吧！她就是擊敗所謂妙法界的超人蒼天鷹的人，今天晚上大家聚集在這裡，為的就是希望她再當眾表演一次，也許可以帶我們進入宇宙天外的另一個奇妙世界，可以讓我們得到安慰，得到另一個世界的訊息，也許，我們這些無用的人，在地球的廢棄的土地上再生活下去，也許沒有什麼指望，但如果我們的心懷虔敬，我們好好地進行與其他星球的第四類接觸，我們就會得到一次文明的大躍進，這是人類長久以來所夢寐以求的事。』

　　眾人一齊鼓掌。葛白紅環視著會場上的人，每一雙或每一隻眼睛所流露出來的期望，對她都是一股壓力。在她身邊的蘇麗芬，拉著她站在講臺上，面向大家。蘇麗芬說：

　　『剛才發生了一場小小的混亂，在全市大停電中，一定有不少引起驚慌，我這個不明飛行物體研究會主任也差點沉不住氣，實在太突然，太可怕了，我們萬得福這個國家已經真是不錯了，我們都希望能夠好好的做一點事情，現在我們必須決定，是否還要保持所為這種「人與外太空的接觸」的秘密，還是決定對民眾公佈，痛痛快快的公佈？』

　　在場的決策規劃委員會的十二的委員，鴉雀無聲，陷入了冗長的考慮，倒是那獨眼龍米士丁不假思索的再度發言：

　　『各位，我們必須考慮到軍事的用途，有些軍事方面的設施或行動，是不能對民眾宣佈的，我們已經有了一位不明飛行物體研究會主任擔任我們決策規劃委員會的成員，算是對民眾的一種交代，我們還能做怎樣的讓步呢？』

　　蘇麗芬一派從容委婉的態度，面對這個軍事強人，她唯有力持鎮定加以反駁：

　　『民眾的好奇心永遠不滿足的，我認為應該對於UFO做適當的公佈，以便有個交代。』
　　『他們認為我們掌握了UFO的秘密，這是非常可笑的。』米士丁的目光射向葛白紅。『實際上我們對於UFO所知也不多，一般人總以為政府的高級部門掌握了這項祕密，這是錯誤的看法，必須要澄清的。』

　　他接著用手一指，牆上的一格電視幕中撥出的新聞報導，正在說明剛才的停電現象，被懷疑是UFO在作怪，有人在山區發現發光的圓盤形物體掠空而過。

　　『各位都聽到了，』米士丁繼續說：『這些所謂UFO的現象引起人們的好奇是必然的，做為國家最高決策單位的委員會，我們是應該一切為最終的利益著想，還是為眼前的喊叫聲所屈服，讓我們先做一個決定，再繼續我們今晚的實驗。』

　　十二個委員陷入考慮，準備表決。蒼天鷹的靈體在場內飄浮著，觀察著所有委員的表情，大多數的委員都有些懼怕那個軍事強人米士丁的，儘管心裏上與米士丁的看法相異，為了討好米士丁或是為了不拂逆米士丁的意思，就都做成了附和米士丁的決定。蒼天鷹確實的聽到幾個內心的聲音在嘀咕著：

　　（米士丁，你有啥了不起？什麼事都是你在出頭！）
　　（別以為你勞苦功高，你胸前掛著的大部分勳章都是假仁假義得來的。）
　　（你又在玩什麼花樣來著？難道又想控制這項超能力實驗？）

　　那種發自心底的深沉聲音，有點像人在水中含著氣泡講話，雖然混濁不清，卻瞞不過蒼天鷹的偵測。在這個萬得福的國度裏，人民是歷經浩劫、飽受創痛的，他們當然祈求有超脫苦難的時候，祈求在眾國裏不受歧視，祈求自己的子孫後代得以完全而沒有畸形的身體生存著，只是他們面對著現實情勢，必須以溫婉合宜的態度表達出自己的意見，也許那種突然發現的超能力，是一種可能的希望，可以使他們的身心得到醫治，只要發現出一種秘方，或是與外太空的高級文明得到接觸連繫，那麼，到時候，『萬得福』將是真正的『萬得福』，真正地球上的無上快樂的園地。蒼天鷹非常得意地穿梭在每一個人的身體之間，也竊聽到了他們的心聲。這時，機器人哈比的靈體從蒼天鷹的體內脫離出來，哈比也帶著笑容在巡視會場，彷彿在校閱一隊兵士般的神氣，哈比與蒼天鷹的靈體飄浮著，有時相互重疊，有時距離得遠遠的。

　　（當心那個葛白紅！）哈比說。（她使你吃過苦頭！）
　　（我看到了。）蒼天鷹帶著幾分興趣觀察那個坐在圓凹形靠背椅上的葛白紅。她的美麗是出色不俗的，可惜在蒼天鷹仔細的探索審視之後，才發現她的鼻樑是假的，因為他看見葛白紅有意無意間扶扶她的鼻子，可能因為是假的，她害怕黏合的部分鬆動了。蒼天鷹後悔自己上次在與她做『精神肉搏』時，沒有用嘴巴咬她鼻子，否則也許要出她的洋相。
　　十二個委員考慮過後，終於進行表決，各人按下了桌前面的控制板，最後表決的結果顯示在牆上的一格螢幕。

　　『八票對四票，』米士丁揚揚手，放大喉嚨喊著：『那就決定暫時保留住這項超能力實驗和UFO的秘密，至於UFO的資料，還是請蘇麗芬來說明吧！』

　　蘇麗芬攏一攏她銀白的頭髮，站起來，聲音從她起皺的脖子裏顫動出來：

　　『本來UFO與我們所做的超能力實驗是一件事情的兩面，民眾只知道有UFO現象，不知道我們在做精神離體實驗去從事第四類接觸，如果我們堅持不公佈的話，是否違背了我們自己的原則？』
　　『什麼原則？』米士丁問。
　　『決策規劃委員會保證對民眾忠誠無私的原則。』
　　『但是這是要在不引起民眾安全問題的情況下才做得到，如果因為我們捕獲了UFO的生物……或者更確切一點來說，是天外機器人，要對民眾公佈，卻相反的要引起恐慌，對於整個國家又有什麼益處？』米士丁振振有詞的說著，他用手摸摸戴著眼罩的右眼，深怕裏面正在整修未完成的人造眼球出了毛病。『你們真的有把握把一些還沒弄清楚的事公佈出來，不會引起民眾的恐慌嗎？』
　　說得蘇麗芬呆愣愣的，絲毫沒有還嘴的餘地。
　　會場上引起了一陣短暫的喧嘩。蘇麗芬環顧四周，好像沒有她再多嘴的必要，於是她一屁股坐下來，斜眼瞪了米士丁一眼。蒼天鷹聽到她在心裏嘀咕：說什麼一切為公眾的利益著想，這次算你找對了理由，下次可別讓我逮到了，聽說你米士丁有意要競選萬得福的大都督，你所扮演的軍事強人的角色，常常是有意討好某一方面，做做表面工作，這是誰都知道的，萬得福絕對不能選出像你這樣的人來。

　　蒼天鷹的一次精神離體的偵測，已經明白了萬得福的這個決策單位進行的工作。使他大大吃驚的便是，萬得福有捕獲UFO生物的可能。這是他所不能相信的。有關UFO的傳說，差不多從有人類記載歷史以來便曾有過。現在萬得福可能利用葛白紅的精神離體技術進行與外星智慧生物的接觸。果然，葛白紅被安排了一連串的實驗，目的就是想從一艘墜毀的外星太空船和有關的成員去尋求答案。

　　葛白紅靜靜地躺著，她的脈搏呼吸逐漸轉弱，趨於平整，一頂連接著許多電線的帽子戴在她頭上，她的眼睛閉著，周圍靜寂無聲，所有的人正在等待著她的一次精神離體，去探測UFO的秘密。

　　『去吧，葛白紅，去查探迫降在我們山區的那架UFO到底是怎麼來的？他們的國度是怎樣的國度？』米士丁這樣說。在一幅原是空白的螢幕突然起了雜亂的圖景，接著出現了蒼天鷹的臉。

　　『糟糕！她想起了我哩！』蒼天鷹說。
　　『快回去吧！免得被她瞧見了，我們真是丟臉。』蒼天鷹的機器人哈比催促著。『她已經離體了，可能會發現我們的。』
　　『別怕，你跟著她吧！我先走一步了。』

　　一具只有靈體與靈體之間才看得到的人形模樣的透明體，從葛白紅的身子裏冒出來。在葛白紅的靈體看見蒼天鷹之前，蒼天鷹的靈體瞬間從地球移回了妙法界。
　　濃濃黑黑的光景中，蒼天鷹感到自己的靈體繼續在飄著飄著，他覺得可怕，是因為被關在密閉的房裏，好像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無始無終，自己化成了無情無識的物質，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漸漸地，他回想起自己是在如意部受著熬煉。對了，如意部，現在我正在如意部。

　　幾分鐘後，四壁光線大亮，他漸漸感知了重力的存在，兩隻腿可以落實踏在一面牆壁上（應該說地板）。當他走出去時，看見如意部的部長好端端地坐在他的座位，以冷漠的眼光審視著他，問他：

　　『怎麼樣？還真如意吧？』

　　『不怎麼樣！飛去萬得福參觀了一趟又回來了。』

　　幾乎就在下一秒鐘，隔壁的門打開了，一個東倒西歪的機器人從裏面被摔出來，蒼天鷹定睛一看，哈比蜷曲著身體顫動了幾下，再也不動了。

　　『哈比，哈比，你怎麼啦？』蒼天鷹彎下身去察看。然而哈比就像電力不足似的，以無神的眼凝視著它的主人。
　　『你不認得我了嗎？哈比！』蒼天鷹搖撼著他的機器人。
　　哈比沒有回答，嘴巴發出不清不楚的電腦合成語音，有點像嬰兒在學講話，使得蒼天鷹大為驚慌。
　　『哈比出事了？』

　　當然，哈比的超能靈體仍然留在萬得福，只是他的身體在沒有警告的情況下突然被移到妙法界如意部的控制中心罷了。經過蒼天鷹仔細調整機器人哈比身上的控制板──一片埋設在胸毛底下的電路開關和調節器，依然沒有反應。

　　『是不是摔壞了？』如意部的部長高立真有點發急了，圓圓的頭顱整個像突然脹大了起來，兩片大嘴唇變成了綠紫色。『死基因！死基因！』他咒罵著，用力拍著哈比的臉頰，那合成的皮膚和肌肉和真人一樣富於彈性，差不多沒有什麼兩樣，他再動動手，旋開機器人的腦袋殼，使用探針去探查腦袋裏的裝備，在高立真身邊的機器人設計工程師本來就是個機器人，從它發亮的銀色衣服標示的Ｋ九○字樣可以分辨出來，它正忙著以各種儀器來偵測研究這個突然故障的機器人，在它一連串的操作之下，它的開腦術好像發生了效果，牆上的腦波顯示幕發出不同的光效應。

　　『哈比醒來！哈比醒來！』Ｋ九○機器人工程師喊著。
　　『伊……哇……嗚……啦……呱……』哈比語無倫次地呢喃著：『誰……誰是哈比？』
　　『死基因！』高立真咒罵著：『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嗎？』

　　『哈比！』蒼天鷹發急了，他抓住哈比的手，使勁閉著眼，想運用自己的超能力去感知哈比的存在，他看見眼前的哈比雖然具備了人的形體，那股靈氣卻是渙散潰敗的，它不是凝聚成一團成一個形體，而是如煙霧般蒸發消散，難道哈比前往萬得福國家的精神探測活動遭遇了不測？這是蒼天鷹所沒法想像的，打從他出生在這個所謂妙法界以來，哈比便是他的保母、護衛者、教師，兼好伴侶，他愛哈比，覺得自己與哈比的愛，就像自己對自己的愛一般，一如剛才哈比的靈體與他合而為一，鑽進他的靈體裏，那種愛，正是妙法界所宣傳的愛，所奉為至高至深的愛，現在看著哈比落難，蒼天鷹不自覺地掉下了眼淚。

　　Ｋ九○設計師小心翼翼地工作著，最後將哈比運到機器人智慧檢查室去檢查，許多探針和電極插入哈比的腦部和身體，牆上的電視幕除了顯示哈比的各項生理、新裏電子學情況之外，那個如意部的高立真也利用電視察看著這裏的動靜。

　　『意識狀態指數只有五十，噢，現在在上升中……』Ｋ九○觀察著螢幕。『六十……七十……八十……九十……九十二……九十五……九十五……停止了。再也上不去了，意識不能完全百分之百恢復。』

　　『哈比，說話！你聽見我嗎？』蒼天鷹喊著。

　　哈比眨了眨眼睛，灰色的瞳仁發著亮光，蒼天鷹知道，哈比在正常狀態下可以看見光、超音波、紅外線、微波，甚至Ｘ光和粒子射線，身體的溫度可以忍受從華氏零下七十五度到正一四○度，剛好是所有地球上已知的活動生命的範圍。它是屬於超高級的機器人，嚴格的講起來，能力比人還要高，然而，現在哈比卻像害了大病快死的人一樣了無生氣。

　　『死基因！快起來！』如意部部長高立真透過閉路電視喊著。『你是故意裝死的嗎？』

　　『哈比，』蒼天鷹看到哈比的眼睛在轉動，好像它已恢復了記憶認出了人，不禁興奮地拍打著他的胸部。

　　哈比坐起來，迷茫的眼神望著周遭，腦袋傾斜著轉動，似乎在思考他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我……我是……』哈比說話了：『我是機器人，我是機器人，我為人類服務，效忠人類……』

　　『連聲調都變了。』Ｋ九○設計師指著音譜圖說：『哈比的音譜圖不是這樣的，不對，哈比，不對……』

　　『我叫哈比嗎？』
　　『你忘了你是誰？』
　　哈比一副茫然不解的樣子，好樣它過去所輸入的知識和記憶完全不管用了。Ｋ九○著急了起來，開始展開一連串的問話，一邊細察反應。
　　『你聽著，哈比，我不管你怎麼了，反正你告訴我實話就是，首先，你告訴我，你的出廠年月和製造密碼。』

　　『哦──』哈比還是沒講話。
　　『妙法紀元二○一年，你忘啦？』蒼天鷹代哈比回答，希望能引起哈比的記憶聯想，但是哈比還是一副茫然木訥之色，無動於衷。

　　『IQ零蛋！』Ｋ九○吼起來：『真拿你沒辦法！』

（世新大學吳靜惠同學打字輸入本文，謹此誌謝，第五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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