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的前一夜，正是全家人一起烤肉團圓的好時光
晚上十點，也正是台北與鄰近城市交通最擁塞的時間
天空飄著細雨，從學校騎機車返回住處去
街道上、路口、公寓的周遭甚至是公共樓梯
到處充滿著烤肉的味道與歡樂的聲音
我，一個人坐在床邊撫摸著受傷的膝蓋
以及安撫著一顆早已忘卻何謂慰藉的心

一般人開車撞倒了騎士時會怎麼辦？
過去在路上看到的情形都是這樣：
駕駛留在車上且沒有任何絲毫想下車扶人的意願
這樣就不會遇上麻煩而且覺得只是輕輕擦撞一下而已
因為自己的車子並沒有感覺撞到東西
更何況騎士自己會爬起來趕緊扶起車子盡快駛離現場
讓擁塞的交通恢復順暢，一切好像沒發生過似的
真的是這樣子嗎？被撞的就只能自認倒楣自怨自艾

記得有一次早上八點多行經羅斯福路與基隆路的圓環
看見一位年輕的婦人打扮得很漂亮身著OL裝騎小綿羊
在擁擠的車流中被後頭的車子頂撞到
摩托車彈了出去人也跟著摔倒在地上
而撞人的小轎車司機身著西裝領帶長相斯文
卻將車子停在後頭若無其事靜靜地看著現場
此時被撞的騎士該怎麼辦？
一時可能會覺的撞人的施暴在先且不願下車屬於兇類
但更可能是覺得眾目睽睽下出糗，趕緊離開現場最好
所以只能悶著氣不情願地帶著任性的動作拉起機車
然後以極不開心的大動作發動機車駛離現場
過程中甚至不敢正眼看轎車司機一眼
往公司的路上甚至不希望被認出來是剛剛被撞的人

人的尊嚴，在哪裡？

當時看著年輕婦人不情願地拉起躺在地上的機車時
很想過去把轎車裡的懦夫給拉出來
至少要他正式給個道歉也好
但我若真這樣做，這兩個人一定會在馬路上起糾紛
然後廣大不知情的其他人將會顯得更不悅
我們的社會價值觀是大眾利益在先然後再談個人
無論這個個人的損失有多大
甚至不去看待每一個人他的人格價值
難免，台灣並不是一個已開發國家
這方面的知識水準還落後西方數十年

我一向騎車很小心甚至希望自己能做到零風險
但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會遇上被撞的事，除非這非意外
轎車被擠在機車陣中難免心浮氣躁更何況還在雨陣中
但是出氣在我身上故意來頂撞我，這就是滔天大罪了
離開台北市後下大橋的十字路口交通本來就紊亂
但我每天要經過也非常清楚安全的界限為何
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車頭以相對速度接近我
然後機車被撞倒在地上打滑，我則跨過機車後飛出去
短短的幾秒間好像在拍電影一樣用慢動作地進行著
我試著四腳並用讓自己不要馬上摔倒在地上
因為這時候如果有其他車子跟上來的話就很危險了
所以讓自己盡量保持速度不停地向前衝
然後用視角餘光確定後頭沒有來車後
才讓自己順勢摔倒在地上翻滾然後躺在地面積水上
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瞬間凍結，四周也靜了下來

短暫地享受一下VIP大床外也敬佩自己靈活的反應
似乎所有人都靜待我立刻結束這件不幸中的大幸
我該害羞？害怕？還是不好意思地盡速離開？
喔！不，應該是冷靜下來，因為對方跟本沒有要下車
我顫抖著並不是因為天氣冷或害怕，腦袋裡想的是：
我要怎樣用機車大鎖讓一個人進醫院才能撫平這件事
我緩慢地坐起然後再爬起來，踢一踢右腳
發現剛才過程中似乎撞傷了膝蓋
幸虧運動細胞發達否則傷勢可能會更嚴重
看著躺在地上的老戰友，離我有點距離也有點不忍心
而那車子離我的機車更遠，可見撞擊的力量有多大
如果有人打你的右臉你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上帝怎麼告訴你的，我的上帝告訴我：
奉主之名，X X X X。

緩緩畫過積水的路面走到機車前面低頭看著它一會兒
然後側過臉來帶著殺氣地瞪著車子裡的人
十字路口的中央-舞台的正中央，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很像這張圖片的樣子(貼圖)，不過殺氣更加烈焰許多
僵在那邊有些時候，心理想著要怎樣做才會滿意
怒火越燃越烈一付要生吞人肉的樣子
的確，如果對方進一步挑釁按喇叭閃大燈或開動離開
我一定讓他上今晚電視節目的跑馬字
面對善良人士，我為善以對
但面對惡人，則要讓他深刻的明瞭何謂惡人
繼續撐著，我也開始給自己倒數計時準備制裁這傢伙
就在這時候司機突然開了車門跑過來直嚷嚷著
有沒有怎樣！有沒有怎樣！有沒有怎樣！...
我不發一語持續地燃燒著怒火瞪著他
他把機車扶起來而我並沒有馬上接過來，繼續瞪著他
然後撕裂聲畫過天界地怒斥他一句！”你沒看到我嗎”
這時候坐在副座的另一個人也開了車門跑了過來
也許他發現他的朋友正陷入危險中，也直嚷嚷著
有沒有怎樣！有沒有怎樣！有沒有怎樣！...
(陷入危險中？是誰剛才置人於危險之中
又是誰直到明瞭撞到不該撞的人後才跑過來嚷嚷)
除了”有沒有怎樣！”還是”有沒有怎樣！”
這兩人除了惡劣外還有就是狡猾至極
拿回機車進入等紅燈的車隊裡，拿出筆來抄下車牌
用方才的怒光加上些令人毛骨聳然的眼神
目送他們慢慢地離開，這回才似乎真正奏效。
我自己化解掉危機又製造一個懺悔的機會給他們
可惜沒有道歉或懺悔的字眼，這股正義加持過的怨氣
將存在天地之間永遠跟隨在左右
蓄意傷人天理難容，不知懺悔向善，因果必至。
He did mean to hurt me, he’s gonna pay for it.

返回家的路上，路旁、騎樓烤肉味四起歡樂聲不斷
今天的樓梯似乎變高了許多，雖然只算是小傷而已
但心疼自己一個人辛苦地努力維護著某些價值觀
卸下濕了的衣物坐在床邊藉著撫摸膝蓋想著一些事
開了除濕機讓隆隆的聲音壓掉外頭那形成對比的氛圍
電話響起，不知道是逞強還是早以習慣報喜不報憂
強顏歡笑不讓媽媽察覺
壓縮機聲、四竄的烤肉味加上卸下所有武裝的自己
渡過這難忘的中秋夜

有必要嗎？
我想..人與人之間不同的地方就在這裡吧。


ps.照片是華仔(Andy Law)，小時候的偶像

(Sep. 26,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