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迷因都會成為一場夢...」

當你無意間闖入他人的夢境，進而爆紅，你覺得這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理所當然要接受這份大禮嗎？當你在他人的夢中變得殘暴，導致自己遭受排擠，你覺得這一切是不公平的嗎？A24 出品的黑色喜劇《夢行者保羅》(Dream Scenario)，有一個高概念的劇情，敘述幻想成名卻又缺乏動力的保羅，如何從無名小卒變成網路紅人，又從網路紅人成為被社會性取消的倒霉鬼。

（通篇有雷，請斟酌觀賞）

喜歡《夢行者保羅》的劇情概念，前半場保羅常抱怨自己的想法被他人竊取，但真要他把腦海中的想法變成實際的作品時，又會找很多藉口去合理化自己的不行動。保羅一開始出現在他人的夢境中，常常是毫無作為，冷眼旁觀一切，就跟他現實人生的態度相仿，過於自我中心，又極度被動。影片中段，原本「無害」的夢境保羅，突然變得具有攻擊性，對照的是保羅內心的焦慮，突然擁有名氣，令他感到興奮也心慌，同時也對自我產生懷疑（平凡的我能維持聲望多久？），因此電影後段我們才會看到夢境保羅追殺自己的情節，敵人來自他者（外界的認可），也來自自身。

《夢行者保羅》探討當代網路文化，保羅進入他人的夢境是無心之舉，他卻很享受被大眾關注的虛榮（什麼事都沒做，卻能享有巨大的名聲），並認為自己是「特別」的人。一個特別的人，可以帶來許多的好處，例如成為媒體爭相報導的焦點，卻也可能帶來負面的效果。

片中，情緒失控的保羅被妻子趕出家門，不得不借宿朋友家的地下室，當他準備熄燈睡覺，卻發現燈怎麼都關不掉，只能掩住眼睛，希望這個夜晚能趕快過去。關不起來的燈，正似網路世界的隱喻，走紅與否（被群體觀看或失去興趣）完全不在保羅的控制之中。不禁想起印尼電影《取消你的人生》（Andragogy）裡的女老師，一支爆紅的網路影片令她與家人的生活受到嚴重影響，而她卻無力可施，只能任由網民對她或吹捧或攻擊。

《夢行者保羅》以「蟻能智慧」談群體對網路的依賴性（網路連結世界上每一個人的思緒，國界在網路上不復存在），以斑馬身上的條紋特性，隱喻網路名人與群體間的關係。生活在網路世代的人們，則像是活在一場集體的夢境之中，網路上的言行被視為唯一的真實，現實生活裡的作為，反被視為不真實的存在。看著《夢行者保羅》，我常常忍不住笑出聲來，卻笑得苦澀，例如導演用放屁和早洩來表現現實與想像之間的落差，或描述保羅渴望獲得名聲（被「看見」）又希望人們只看到特定面向的他．害怕受到攻擊，又期待能被他人牢牢記在心裡的矛盾心情，也很令人感同身受。

《夢行者保羅》後段，進一步將網路與夢境之間的界線打破，電影突然變得很《黑鏡》風格，諷刺商業行銷手段在網路時代變得更為直接（更具暴力性），直搗人類的潛意識中，意圖改變個體的思維（這並非天馬行空的科幻情節，是真實存在我們身處的世界，那些通過大數據不斷在社群媒體上傳播的資訊，已經大幅控制我們對不同事件的想像）。

《夢行者保羅》結局很令人感傷（導演對現實的悲觀？），在經歷網路爆紅與被取消的事件後，保羅依然還是同一個保羅，繼續做著夢（想在夢中挽回妻子對他的感情），依舊欠缺行動力（現實生活終究沒能跨出那重要的一步）。

最後，《夢行者保羅》也讓我想起電影與戲院與觀眾之間的關係。

（一）進戲院觀賞電影就是一場集體造夢的儀式，觀眾在漆黑的戲院中一起做夢，我們都成了保羅，觀看銀幕上的戲劇人生，但不具有改變銀幕劇情走向的能力。

（二）保羅在片末依據自己的經歷寫了本書，書名叫做《夢境場景》，但是法國書商將書名改成更吸引人（更好賣錢）的《我是你的惡夢》，藉此諷刺商業的無所不在。有趣的是，《夢行者保羅》的英文片名就是《夢境場景》（Dream Scenario），台灣的片商大概也覺得這個片名太嚴肅，所以把中文片名變成比較親民一點的《夢行者保羅》（很多外國電影在台灣都會有著奇妙的中文片名，就是為了能吸引更多普羅大眾的注意，希望能多賣一張票，多賺一些錢），意外呼應了戲中的情節。

（三）《夢行者保羅》找尼可拉斯凱吉（Nicolas Cage）擔任主角，真是絕佳選擇，不只是他在片中的演出精彩到讓我內心猛鼓掌，也是經歷過大紅又走過演藝低潮又在近年逐漸翻紅的凱吉，他的生命經歷根本完美與劇中人物保羅相呼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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