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無法複製卻也無法割捨的身份
「與我相伴生活的究竟是誰的人生?」
單親母親里枝認識害羞的伐木工人大祐,兩人相戀,共組家庭,三年多後,大祐因為一場意外過世,他的兄長第一次拜訪弟妹,替死去的弟弟上香才發現,遺照中的男子並不是自己的弟弟。里枝聘請律師城戶先生幫忙,想要查出亡夫的真實身份......
石川慶導演的《那個男人》,改編自平野啟一郎的同名小說。這是一部既「複雜」又「簡單」的電影。複雜的是,電影透過追查大祐的真實身份,牽引出無數的問題:血統、種族、出身,可以作為定義一個人價值的絕對依據嗎?人與人之間存在的歧視,能否被消弭?或者只要有人,只要有感情糾葛、階級差異、視覺印象等外在條件,就無法根除歧視問題?擁有血緣關係的愛一定比非血緣關係更加親密嗎?大祐以虛擬身份和里枝母子相處,他付出的愛就很虛假嗎?
(底下會有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有些人就是要做到這麼絕才能重新開始。」
《那個男人》第一幕,牆上掛著比利時畫家 René Magritte 的畫作「Not to Be Reproduced」,畫中男子像是在照鏡子,鏡中倒影卻是男子的背面,這幅畫作已經揭露大祐身份的複雜(雙重)性。電影最後一幕,同一幅畫作再次出現,不過多了一個看著畫作的城戶先生。
這個設計實在太有意思,一個人可以逃離過往,複製他人的生活嗎?電影片名叫做《那個男人》,表面是在追查大祐的身份,想知道他到底是誰,實際上卻是透過追查大祐身份一事,讓城戶反過來思索謊言的誘惑性,並進一步思考「我可以變成誰」。
René Magritte 的畫作在片中有著多重意義:(一)大祐在舊有身份上疊加兩個身份、城戶先生的日韓國籍、里枝的兒子悠大,姓氏從原生父親變成母親最後又變成繼父的姓。(二)畫作的名稱叫做「Not to Be Reproduced」,無法被複製,既是指城戶或大祐的人生都不該受到原生家庭的身份影響(質疑有其父必有其子這段話的偏見),但(三)城戶看著圖畫的「三」重意象,與城戶的第三代日韓移民身份重疊,城戶就算是在日本成長與接受教育,依然無法甩脫「韓國」血統帶來的影響(就像畫作中的人物背影都長得一樣)。反過來看,悠大與大祐就算沒有血緣關係,悠大的人生仍是毫無疑問地受到大祐的影響(情感的傳承性)。(四)果斷地斬除過往,重新開始新的人生是可行的方法嗎?如果重新開始的人生再次出現狀況,人們只能不斷地逃避下去?一直逃避自我的人,真能為自己的抉擇肩負起責任嗎?
我說《那個男人》很「複雜」,在於導演沒有給予觀眾簡單又粗暴的答案,而是引導觀眾去思考每個決定背後可能要付出的代價。但我也說《那個男人》是一部「簡單」的作品,事實上,整部片最終可以被簡化成:一個有著虛假身份的男子,出於對人的真誠與關愛,使得一個建立在謊言之上的家庭,有著比法律認可的「真實」家庭,具有更為真實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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