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04 09:50:12hatsocks

《千日千夜》:我看見了我們。



看電影前,朋友問我:「今天要看什麼片子?」
我說:「洛伊安德森(Roy Andersson)的《千日千夜》。」
「那部片在講什麼?」
「嗯…這個導演的片子向來沒有一個清楚的故事情節,很難解釋啊。」

看完電影後,朋友說:「我大概可以理解《千日千夜》的英文片名《 About Endlessness 》的由來。」
我說:「是喔?」
「就很冗長,沒完沒了。」

哈哈哈哈哈,我無法反駁朋友的說法,應該說,我覺得洛伊安德森導演的作品很挑觀眾,喜歡的喜歡,不喜歡的會覺得鬆散不曉得他在幹嘛。

而我,我愛死《千日千夜》。

我愛死導演一貫的說故事手法,一則則的生活小故事,是詩,是散文,是隨手筆記,在心底盪起陣陣漣漪。《千日千夜》有個女聲旁白不厭其煩地重複說著:「我看見有個男人、有個女人、有對情侶、有個醫生、有個牧師...」引領觀眾看見眾生相。

《千日千夜》的奇妙,在於影片穿梭古今、穿梭不同階級與年齡的男男女女之間,由於每個演員都有著相同的蒼白面容,因此,這些個別獨立存在的故事,其實可以視為一個整體,不同時代與世代,重複著相近的生命故事:關於初戀、關於生離死別、關於中年焦慮、關於傷害…

「我看見一對情侶,一對戀人,飄蕩在一座城市的上空,這座城市曾經以美麗著稱,如今因為戰火,成了廢墟。」

《千日千夜》的巧妙在於這些看似無關聯的短片之間,都有著細微的線連結串起彼此。

兩個年輕男女談論著能量的轉換,下一幕卻是戰敗的希特勒面對他即將到來的死亡。如果能量永恆不滅且會轉換成另一種方式存活,那麼納粹的惡能量,或許也不會隨希特勒的逝去而死亡,而是會找到另一種方式重生, ㄧ如公車上哭泣的中年男子、趕著下班的心理醫生與櫃檯小姐,忽視求助牧師的悲鳴等,訴說著群體的冷漠與自私。

或者,一名男子與妻子聊起自己小學同學的事業成就,男子自卑地承認對同學現況的嫉妒與厭惡,但已經走過大半輩子的他,不知道還能怎麼讓自己變得更好,語氣中藏不住對自身現狀的焦慮;電影接著讓觀眾看見一台拋錨的車子停在郊區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車主求助無門,心慌意亂...(中年焦慮的完美演繹)




「這樣不是很棒嗎?」
「什麼?」
「這一切,這所有的一切。至少我覺得是如此。」

或者,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一個失去雙腿的男人彈奏著樂器,希望能被看見、能獲得賞金、能糊口飯吃;三名年輕女子在一家餐廳外跳著舞,青春正盛,眾人替她們感到愉悅而開心;一個中年男子在群眾的注視下,背負著巨大的十字架,艱難爬坡,他問著:「我做錯了什麼?我做錯了什麼?」;還有車站裡的一名女子,高跟鞋的鞋跟斷裂,車站內一名男子看著她的狼狽卻不發一語…

上述的幾則故事,都有著:觀看、窺視、凝視的意義。洛伊安德森導演藉《千日千夜》讓觀眾看到一群人的生活,而戲院中觀賞電影的我們,卻彷彿在電影裡看到自身的故事,因為我們的生活,正是由連續不斷的觀看與被看、訴說與聆聽所組成。我們看著他人的故事,他人看著我們的故事,我們與他們就是生命的樣貌。

說到底,《千日千夜》是屬於人(我們)的故事,心動的,徬徨的,憤怒的,驚懼的,哀傷的,歡笑的…喜怒哀樂生離死別輪番接力上演,永恆般地存在,直到......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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