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7-07 21:46:34hatsocks

台北電影節《逃出絕命夢》:為何不能直接說出你的想法?



為慶祝女兒瑪雅生日,托比亞斯一家走了趟家庭旅行,晚餐席間,妻子艾琳因食物過敏被送入醫院,經過急救後沒有生命危險,隔日早晨,夫妻倆準備小蛋糕為瑪雅慶生,卻發現瑪雅沒了生命跡象...;瑪雅過世三年後,托比亞斯和艾琳再次出遊,他們在非露營區紮營過夜,隔日,艾琳離開帳棚到野地小解,遭受三個神祕人物:白衣老人、黑髮女子、大個子,以及一條兇猛的惡犬所襲擊,托比亞斯眼見妻子受難,驚慌之餘只想自救逃跑,卻被逮個正著,並被黑髮女子開槍射殺;隨後,托比亞斯從夢中驚醒,同樣的情境又重頭來過......

台北電影節看了一部更適合在金馬奇幻影展播映的電影《逃出絕命夢》;影片令我想起《迴路人生》或《明日邊界》或《永劫》等片,用反覆輪迴探討角色走不出去的困境,並藉由輪迴過程中一些小小的改變,看見角色們心境的成長(修復);《逃出絕命夢》以瑪雅的死亡揭開電影序幕,三年後,托比亞斯和艾琳再次出遊,他們顯然仍未從女兒的死亡陰影中解脫,對話總是冷淡而無交集,艾琳抱怨托比亞斯買錯冰淇淋口味給她,托比亞斯表示自己怎麼可能知道妻子要什麼,艾琳說托比亞斯如果多關心她一些,就會知道該買什麼;接著,艾琳每問一個問題,托比亞斯老是以玩笑態度回應,艾琳說:「為何不能直接說出你的想法,為何老是要嬉皮笑臉?」,點出托比亞斯習慣迴避問題的個性,或許也暗指在過去三年,托比亞斯從未真正跟妻子討論:女兒的死亡。

(底下有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逃出絕命夢》是怪片,但怪得迷人。影片開場,瑪雅在櫥窗裡看上一個音樂盒,夫妻倆買了音樂盒做為女兒的生日禮物,盒子上的圖案剛好就是白衣老人、黑髮女子、大個子、一條狗,音樂盒會反覆播放同一段音樂、盒子上的圖案不斷重複出現,一如托比亞斯夫婦在女兒死後,生活看似繼續過下去,但他們並未走出悲傷,依然困在女兒猝死的那一日。




該如何表現「悲慘的一天」對人的影響?導演用幾個細節,漸進表現角色們的變化:一,托比亞斯夫婦在早上發現女兒死亡,對他們來說:每一天醒來都像是一場惡夢,因此,神祕三人組才會在清晨對他們展開攻擊(夫婦倆最害怕的時刻);二,不管托比亞斯怎麼逃,神祕三人組總會追上他,既是惡夢如影隨形,也是逃不開「女兒已經死亡」的既定事實;三,妻子遭受暴力攻擊時,托比亞斯第一時間只想到自救,說明噩事剛發生當下,人們第一時間或許只會顧慮到自己的心情,無暇顧及他人感受;四,黑髮女子在白衣老人的指示下,用槍指著托比亞斯的「蛋蛋」,述說瑪雅過世後,托比亞斯無力阻止女兒的死亡也無力幫助妻子面對傷痛,托比亞斯彷彿被閹割,喪失了他身為「男性/父親/丈夫」的自信

五,隨著「輪迴」次數增加,托比亞斯開始懂得拯救妻子,但面對妻子的提問(為什麼要逃?發生什麼事?),托比亞斯態度常是粗暴而不願明說,點出丈夫(男性)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脆弱膽怯的一面;六,某次輪迴,艾琳在一隻白貓的引領下來到一棟林間小屋,她在屋子裡看了一齣偶劇表演,檢視長年逃避問題(女兒的死亡)對她的人生(每一天/公雞/牢籠)的影響,另外,這一幕的艾琳,外貌似乎看起來比較顯老,或許暗示艾琳已經被困在女兒死亡陰影的輪迴中許久許久時間。

七,最後一次輪迴,夫妻倆開車逃亡,途中撞死一隻白犬,白犬可以被視為瑪雅的象徵(電影開場,瑪亞化妝成小白兔),托比亞斯夫婦之所以會陷入神祕三人小組的恐怖攻擊惡夢,是因為這對夫妻心中最大的傷痛,不是瑪亞的死亡,而是身為父親和母親的他們,竟沒有注意到女兒的狀況,這份失職的心情,最終化成巨大惡夢,固定在每日清晨侵襲他們的生活;托比亞斯撞死白犬一刻,夫妻倆才終於共同面對(認清)他們內心的魔鬼(對女兒死亡的歉意),承認錯誤,接受不可逆轉的現實,才有往下走的契機。

身兼編/導雙職的Johannes Nyholm,將《逃出絕命夢》拍的詭異迷人,儘管朋友都表示對電影沒有太多好感,但我個人蠻喜歡這部片,覺得它用攻擊事件與輪迴時空,表現人心底的夢魘與愧咎感,是很有意思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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