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03 15:02:26hatsocks
《今天跳舞不打仗》:黑暗中「慢」舞。
「失去他的苦痛永遠不會消失,而我痛恨這個想法。」
軍方人員拜訪麥可和達芙娜,通知他們的兒子喬納森過世消息,達芙娜禁不住打擊昏厥,麥可強忍悲傷通知親友消息;同一時間,喬納森仍好端端地與其他三名弟兄看守邊界,一邊測量駐地的下陷問題,一邊跳著狐步.....。
Samuel Maoz導演的《今天跳舞不打仗》節奏慢,運鏡慢,導演留給演員表現情緒的時間冗長,加上電影氛圍極度低氣壓,影片場景不是死氣沈沈的住家就是泥濘地或紛飛大雨或昏暗夜景,觀賞本片相當考驗觀眾耐性。
那麼,電影好不好看?老實說,不是「好看」的電影,但我喜歡。導演用外在場景:歪斜的駐地房屋、泥沼、大雨、黑夜等,來描述劇中角色的心理狀態,潮溼的,泥濘的,不安的,傾斜的,不斷下陷的....;片中無處不在的水,即是人心底的恐懼與焦慮,不斷溢出,無力阻擋;《今天跳舞不打仗》鮮少見血,卻有不少橋段瀰漫著不信任感,呼應影片主題,關於戰爭對人與家庭與國家的深刻影響,不是鯨吞而是緩慢蠶食著名為生活的葉子,等到發現時,葉子(生活)已然千瘡百孔。
(底下會提及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我很喜歡《今天跳舞不打仗》幾個俯瞰鏡頭,宛如靈魂出竅,望著受困狹小空間(心房)的自己飽受心靈折磨的焦慮與一籌莫展;我喜歡喬納森駐地的每一場戲,白天,駱駝漫步走過無人邊境,一片祥和,每到黑夜,影片都會忽然驟升強烈的緊繃感,情緒的高反差,正似喬納森與父親與所有經歷戰火的人們的內心世界,以為隱匿不談的創傷可以被時間平息,但深刻的傷口(陰影)不過是躲在暗處,蠢蠢欲動,伺機反撲。
《今天跳舞不打仗》前二十分鐘,先讓觀眾看見麥可在接到兒子死亡的消息後,從壓抑、自殘、到暴力反撲(狠踹家犬)的情緒變化,麥可像是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何時會爆炸;接著影片轉向駐守邊境的喬納森與他的弟兄們,每一次夜間過境的例行檢查(這幾場戲都處理的非常厲害),都在喬納森等人內心增加一點負擔與陰影(累積對人與事的不信任感),最讓觀眾感到震撼的一幕是幾個年輕男女準備過境,喬納森對其中一名女孩有著好感,但一個空了的啤酒罐和一聲警告,讓喬納森理智斷線,連忙朝車上男女掃射,瞬間奪走四條性命(一如情緒不穩的父親對家犬與人的暴力).....,《今天跳舞不打仗》沒有大規模的戰爭場面,但寫戰爭之於人的影響(國家、家庭、人際關係的崩毀),卻是精準而不留情面,看得人忍不住倒抽口氣。
電影尾聲,喬納森終究沒能平安回到家(麥可動用關係讓兒子提早返家,卻發生車禍意外,所以殺死兒子的究竟是一開始給出錯誤情報的軍方單位,或是急著見兒子一面的麥可,或是冥冥中一切都有定數?),麥可和妻子也因為兒子的喪生而暫時分居,麥可在喬納森冥誕那天返家收拾行李,他與妻子抽著大麻吃著蛋糕,麥可對妻子坦承說出隱瞞多年的祕密,說完秘密後,麥可獨自跳著狐步,他說狐步就像是在繞圈圈,總是會繞回到圓點,他越跳越急,妻子起身擁抱丈夫,陪他共舞,他們握著的手,有著各自的傷痕,他們的舞步,繞一圈又回到圓點又繞一圈又回到圓點。
《今天跳舞不打仗》有多場舞蹈戲,養老院老人們跳著狐步、邊境阿兵哥拿槍跳著舞(這場戲好好看)、麥可與妻子的共舞等,狐步,代表的是記憶或懊悔或恐懼或哀傷或愛恨情仇,有人跳一輩子舞還是放不下仇恨,只能不斷繞著圈圈(麥可前去拜訪母親,母親卻只記得其中一個兒子名字,即使老來記憶大不如前,母親卻依然無法忘懷兒子年輕時對她施加的暴力,暗示暴力對人的深刻影響)、有人拿著槍桿子跳舞,只有戰爭沒有愛的舞步,只會引來更多如劇中描述的悲劇,成了無間地獄的不斷輪迴(影片用喬納森的死亡來看戰爭的荒謬,軍人死後的獲贈追晉,究竟有多大意義?而那些因權力、貪婪、恐懼而死於槍桿下的男男女女,他們的死亡又有何意義?)、也有人在悔恨中找尋出口,一個人跳舞是拒絕溝通,兩個人跳舞(國與國,暗示以色列與巴勒斯坦關係),或許可以是慰藉與可能的和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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