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功堂！！

2013-01-21 10:01:12hatsocks

《一代宗師》：時間主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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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凌亂、碎語的文章，寫給看過《一代宗師》的朋友們，底下就直接討論劇情囉！

「寧可一思進，莫在一思停」，講著人生選擇題。
有人選進，跟著時代潮浪起伏，或許當了漢奸、或許拋下妻子和傷痛(喪子)，離開佛山來到香港重新生活；有人選擇停在舊時光，入了道，報了殺父之仇，卻被誓言綁死，點不了燈，傳不了薪火；選進的人，傷感回看那個曾經單純的美好時光；選停的人，眼睜睜看著可能性在身邊飛逝，卻無法也無力爭取。
然而，無論人們做出怎樣的選擇，總會留有遺憾，畢竟：「說人生無悔，那是賭氣的話，人生若無悔，那該多麼無趣。」
就算葉問穿上那件做好的大衣前往東北見佳人，也會對遺留在身後的妻兒感到抱歉吧。
人生因為有遺憾，才有牽掛，才有思念。
《東邪西毒》的張曼玉說：「我覺得有些話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現在想一想，說不說也沒有什麼分別，有些事會變的。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贏了，直到有一天看著鏡子，才知道自己輸了，在我最美好的時候，我最喜歡的人都不在我身邊。如果能重新開始那該多好啊！」。
贏了面子，或許就會輸了裡子，世上終究沒有兩全。
就像宮二與師兄，武學一柔一剛，合起來才算完美，但他倆卻被時代推動著，最終反目成仇；就像葉問與妻子，無聲勝有聲，妻子聽戲時遭來他人側目眼光，葉問體貼輕握妻子小手，既是鼓勵也是保護；正因為與夫婿有著如此默契，某些事情看在眼底，也就格外刺痛，例如葉問送給妻子的貂皮大衣以及全家福合照，窩藏著不言明的用心，只是戰爭剛巧爆發，將丈夫的人與心給暫時地留了下來，是福還是禍？
宮二的師叔煮了一鍋蛇羹，他說：「火侯不到，眾口難調，火侯過了，事情就焦。」
葉問說：「功夫，兩個字，一横一豎，對的，站著，錯的，倒下。只有站着的才有資格說話。」
生活(無論是愛情或任何事情)就像那鍋蛇羹，火侯難調，過與不及，都是遺憾。
生活(無論是愛情或任何事情)不似功夫比試般勝負分明，倒像片中不斷出現的煙塵，變化萬千又稍縱即逝。

《一代宗師》雖然主講葉問與大時代的故事，但它的情調跟《花樣年華》、《東邪西毒》、《阿飛正傳》等片並無二致。
宮二和葉問最後一次會面，兩人肩並肩走在香港安靜夜巷，抬眼望見各家武術館看板時，宮二感慨的說：「這裡也就是武林了吧」，訴說著無論你/妳在哪，有人有社群的地方，就有武林，就有妥協，就有糾葛；而電影裡一再出現的大合照畫面(武術協會、軍隊、門派、白玫瑰理髮廳等)，一張張的團體/全家福照，既是包容與接納(家庭、門派、區域)，卻也暗示了某種無法跨越的界線，無論是性格使然、礙於禮教束縛，或是國族、地域、門派、家庭之間的種種較勁與對立。(葉問冀望的「世界一家」理想，終究難以實現吧！)
《一代宗師》很多時刻令我感受到王家衛導演的耽溺，服裝、光影、美術、攝影、佈景等，無一不精巧，過度雕琢畫面與氛圍，反讓我對劇中角色產生距離感；直到影片進入尾聲之際，內心逐漸湧現一股濃烈惆悵之情，我彷彿再次看到導演對「時間的傷感」，那再三琢磨的畫面，其實是美好回憶的再現，是想要再看一眼絕美風華。
時間，才是所有王家衛導演作品的真正主角；時間看顧著人們(愛情、社群、國族、性別)之間的分與合、退與進、結束與傳承。
電影時空橫跨數十年，可是劇中角色從開場第一分鐘到最後一分鐘，完全沒有顯現老態，這讓影片染上一層「魔幻」色彩，彷如「時間」遭到凝結與停滯；時空看似走了多年，實則原地空轉著；暗示著劇中的時代與人物，都在反覆著同樣錯誤，未曾移動分毫。
宮二曾對葉問說：「我在最好的時候碰到你，是我的運氣。」
宮二口中的「最好的時候」，其實也是葉問的「最好的時候」，因為他也說過：「40歲之前，我的人生都是春天。」之後，戰爭爆發，人際關係崩離，春天變成了冬天。
王家衛導演終究是個「一思停」的人，演員不顯老的臉龐，或許是導演對於「那個當下時光」的念念不忘與流連忘返；也或許這一切只是我的過度解讀罷了。

等待多年，終於等到王家衛導演的新作《一代宗師》。
儘管影片未能帶給我如同《東邪西毒》或《花樣年華》般的強烈感動，但它仍緊緊抓住我的目光，技術面自不在話下；王家衛導演的敘事與劇本感性依舊；演員的臉龐特寫，無論是金樓女子挑眉冷看世事的高傲、梁朝偉從容不迫的態度、宋慧喬的委屈笑容、張震的冷靜與狠勁並置、章子怡的堅毅與逞強與惆悵與懊悔，都足讓影迷在步出戲院後久久難忘；尤其是章子怡和宋慧喬，前者像是《臥虎藏龍》的官家千金與《東邪西毒》和《花樣年華》的張曼玉綜合體，寧可輸了一世也要爭得一時的剛烈；後者亮相時間有限，然而相館全家福照時的淚眼婆娑神情，卻深深刻印在我的腦海中。
觀賞《一代宗師》過程我曾經稍感不耐(前半段)，可是戲院才亮燈，我便有再看一次的衝動。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有燈就會有人」，《一代宗師》就像那盞佛像腳下的燭火，搖曳著影迷對導演作品的不滅愛情。
若您跟我一樣深愛著「某些」王家衛導演作品，那麼您也會愛上《一代宗師》吧，在此推薦了。

後話：
其一，宮二和師兄在火車站對戰一幕，拍的精采好看，只是我邊看兩人對打邊想著：「嗯，這列火車也未免太長了吧！！！」；當然我們也可以賦予火車一個浪漫的意義，火車有多漫長，乘載著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就有多龐大啊！

其二，我在星期天至公館東南亞戲院看早場電影，影片尚在播放工作人員名單，戲院很快亮燈不說，還順手關掉音響，如此做法非常不尊重觀眾，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