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14 20:25:04happycher
[說故事] 紅色紙鶴
一個炎熱的夏日午後。
這個城市像個悶熱的火球，愈燒愈旺。開著冷氣的公共汽車在路上奔馳，鑽進公車像掉進一個冰桶那樣暢快。
公車到站，在驕陽下忍受著高溫燒烤的人們迫不及待地擁上公車。所有的人全都爭先恐後地擠著，就想上了公車後罷佔一個位置，好在短短數十分鐘裡圖個舒服和清涼。在這些叔叔伯伯和阿姨中間夾著一個小女孩，她並不瘦弱，但由於還是個孩子，個頭小，夾在人群中和大人們一起擠公車，看上去真有點可憐的樣子。
好在這個時候是一個尋常的星期一午後，公車上空著的位置也很多。大人們上了車，見到滿車的空位全都鬆了口氣，逕自找了位置坐下。小女孩夾在大人們中間，左右看了看，隨便揀了個位置坐下。
小女孩不是很漂亮，不是能一眼就讓人驚艷，覺得可以當明星似的那種漂亮。但是她長得很清秀。皮膚嫩嫩滑滑的，還維持著從媽媽子宮裡蹦出來時候嬰兒似的那種嬌嫩。小女孩的眼睛挺大，裡頭有一種見到陌生人怯生生的那種感覺。她將半長的頭髮紮成一束小小的馬尾巴，那馬尾巴垂在她的頸後輕輕地搖晃著。她的頭上戴著一個紅色的髮箍，頭髮梳得非常整齊，除了髮際幾撮飛揚的髮絲。陽光從她身後灑下來，她額頭上的飛揚著的髮絲和馬尾巴的尾梢就泛出一種微微的金黃色。
小女孩穿著學校的制服，頸子上用紅色的領巾打了個小小的結。她坐在位置上，無所事事似的望著車窗外的街景。她手裡提著一個塑膠袋，偶爾她的視線會落在那個塑膠袋上，或是自己的紅色皮鞋上。小女孩穿著藍色的百褶裙，白色棉質的半統襪，紅色的皮鞋。小女孩雖然還不很高，但是她有一雙修長勻稱的腿。她穿著白襪紅鞋的兩隻腳踩不到地板，隨著公車前進的節奏搖搖晃晃。所以她的眼神有時候就落在自己的紅色皮鞋上。
過了會兒，她拿出塑膠袋裡頭一張紅色的色紙，隨手摺了起來。沒多久便摺出一隻紅色的紙鶴。
過了幾站，一個女人上車了。她隨意張望著，揀了女孩身旁的位置坐下。
這名女人的年紀其實並不很老。她臉上的皺紋不多，但是眼睛描了很黑的眼線。描了眼線的雙眼就使她看上去略顯得有些年紀。她把頭髮高高挽起，在腦後梳成一個髻。這樣的打扮使她更像一個有點年紀的婦女。
女人坐在女孩身旁。她悄悄的打量著女孩，女孩並不感到她的視線徘徊在自己身上，仍然是張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偶爾低頭望著手中剛剛摺好的那隻紅色紙鶴和自己腳上的紅皮鞋。
「放學啦？」女人開口問道。
「嗯。」小女孩轉頭望她，點點頭答道。
「家住這麼遠啊？搭公車回家呀？」女人又問，和小女孩閑聊起來。
一般孩子讀小學都不會選擇離家太遠的學校，女人好奇，也就隨口問問。
「不遠。就在前面。我是去文具店買東西。」小女孩笑笑，拿起手上的塑膠袋給婦人看。
「哦。學校在哪兒呢？」孩子穿著制服，女人想想，這輛公車好像沒經過什麼小學呀。
「在光明路上，光明小學。」小女孩很有禮貌地回答。
「哦，對對，是有個光明小學。」女孩的回答提醒了女人，她想起來了，公車是有經過一條光明路，那上頭是有個小學的。
「妳讀幾年級啦？」女人又問，這小女孩實在可愛，挺討人喜歡。
「五年級。」小女孩用手比了個「五」。
「哦。五年級啦。」女人注意到小女孩手上的紙鶴。「這紙鶴是妳摺的嗎？」
「是啊。」小女孩露出個得意的笑容。
「妳好厲害哦。」
女人笑笑，小女孩也笑了笑。
公車繼續向前開著。一路上沒幾個人上車，也沒幾個人下車。冷氣徐徐地吹著，這是一個平靜而平淡的夏日午後。
到了十字路口，公車轉了個彎，小女孩轉頭對女人說道：「阿姨再見。」
小女孩的目的地到了，她要下車了。
女人點點頭，對小女孩露出微笑。
公車靠站，小女孩輕巧地跑到車門，跳下車，向前奔跑。
又是一個紅綠燈，公車停在斑馬線後頭。
小女孩下了車，立刻小跑步地跑了起來。她的腳步是那樣輕盈，像是在風中譜著一首舞曲。她的紅色皮鞋在人行道上奔跑，隨著她身旁的塑膠袋一上一下起伏著。
小女孩跑到前面的斑馬線，還回頭望了望停在後頭的公車，然後又提起腳步向前跑去。
慢慢的，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彼端。
女人望著她小小的身影就此消失，忽然發現身旁多了隻紅色的紙鶴。
◎
「奶奶，我回來了。」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在玄關處響起，一直傳到廚房裡。
「回來啦，快來吃粽子，奶奶剛蒸好的，熱的哦。」
小女孩的奶奶今年已經七十歲了，她的頭髮都灰白了，背也有些駝了。她的手上有很多遍佈著的棕褐色的老人斑。
此刻她正坐在廚房裡，繼續在包著粽子。爐子上的蒸鍋嗚嗚地叫著，她才剛剛蒸完了包好的第一批粽子。
「哦，我把東西弄好，馬上就來。」
小女孩脫掉皮鞋，換上拖鞋，飛快地跑到自己的房間裡，把塑膠袋裡七彩的色紙全部倒出來。她數了數，紅、橙、黃、綠、藍、靛、紫，七種顏色沒錯。她小心翼翼地把七種顏色的色紙分開，新買的色紙都顯得乾淨整齊又漂亮。她開心地看著這些色紙。
小女孩把色紙整齊地放在桌上，便跑去廚房吃粽子。
「小心哦，很燙哦。」奶奶叮囑道。
「我知道。奶奶要吃嗎？」
「不用了，妳先吃吧。」
「好。」
小女孩拿剪刀剪斷了粽子上的繩子，剝開綠色的粽葉，粽子的香味溢滿了整間廚房。
小女孩只有一個爸爸，沒有媽媽。
小女孩的媽媽生下她沒有多久，就和另一個男人私奔跑掉了。那個時候小女孩的爸爸也不要這個孩子，把她扔給奶奶照顧。一直到小女孩讀幼稚園，她的父親才接受妻子跟別人跑掉的事實，重新和孩子及奶奶過起家庭生活。
他們都告訴小女孩，她的媽媽很早就死了。所以她沒有媽媽。小女孩從小就認為自己沒有媽媽，但是也不會感到特別難過。一方面是因為她習慣了沒有母親的日子，另一方面是因為她認為她有一個很疼她的奶奶。
不過，有的時候，她還是會希望有個媽媽。因為每個人都有媽媽。
「奶奶，我剛才搭公車回家的時候，有一個阿姨和我聊天。」小女孩說道。
「是嗎？」奶奶年紀大了，對於孩子的話聽得並不仔細，只是隨口應著。
就在這個時候，蒸鍋的聲音又嗚嗚的叫起來了。
「奶奶，明天我要交美勞作業，老師要我們用色紙做百合花，蝦子，紙鶴，各種各樣的摺紙。奶奶妳會做摺紙嗎？」小女孩一面吃著粽子一面問道。
「奶奶不會，去找同學一起做吧。」
「哦。那我吃完粽子就要去小美家囉。」小女孩說道。
◎
女人在小女孩下車之後，又過了六個站牌才下車。手裡還拿著小女孩忘記帶下車的紅色紙鶴。
她走過一條長長的巷子，回到家裡，打開燈，客廳裡空無一人。
她將紅色的紙鶴隨手放在客廳裡的茶几上，走進廚房。
從冰箱裡拿出晚上要做飯用的魚，肉和蔬菜，她忽然覺得寂寞。
她一直很想要個孩子。如果有了孩子，家裡就不會這麼冷冷清清的。她的孩子會在客廳看電視，打電動玩具或是玩洋娃，或是堆積木，不管在幹什麼，見到她回來都會開心而用力地撲到她身上，親蜜地喊著：「媽媽！」
她在廚房忙著做菜的時候，孩子會跟在她的身邊團團轉著，吵著要她幫忙做功課，或是和她分享今天在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事。或是想吃什麼菜，又或是可以幫著她洗米煮飯。身為一個女人她別無所求，她不明白為什麼老天爺對她這樣不公平，她這一生都沒辦法聽見一個那樣可愛童稚，單純的只是發出人性本能的聲音──對她喚著「媽媽」這兩個字。
做完菜，她回到客廳，打開電視，收看今天的新聞節目。看著看著，她有點睏了，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在夢裡，有好多好多的孩子圍繞著她。她忙著照顧那些孩子，忙得幾乎累壞了，但是她卻覺得很開心，一點都不感到疲憊。由於太高興了，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不過因為在睡夢中，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哭了。
掛在客廳裡的鐘忽然敲了十二響。女人被驚醒，望著空蕩蕩的客廳，忽然想起丈夫昨天好像和她說過，今天要加班，不回來吃晚飯這件事。
女人暗罵自己不長記性，眼前的電視新聞不知播到第幾則了，她也不關心，隨手關了電視。
她站起來，走進廚房，把飯菜都收拾好，放進冰箱。
關掉廚房的燈，關掉客廳的燈，她決定回臥室先睡一下。
也許，丈夫待會兒就回來了。
回臥室前，她忽然想起客廳裡那隻紅色的紙鶴……
等他回來，她也許該和他談談找代理孕母的事情了。(2004/05)
這個城市像個悶熱的火球，愈燒愈旺。開著冷氣的公共汽車在路上奔馳，鑽進公車像掉進一個冰桶那樣暢快。
公車到站，在驕陽下忍受著高溫燒烤的人們迫不及待地擁上公車。所有的人全都爭先恐後地擠著，就想上了公車後罷佔一個位置，好在短短數十分鐘裡圖個舒服和清涼。在這些叔叔伯伯和阿姨中間夾著一個小女孩，她並不瘦弱，但由於還是個孩子，個頭小，夾在人群中和大人們一起擠公車，看上去真有點可憐的樣子。
好在這個時候是一個尋常的星期一午後，公車上空著的位置也很多。大人們上了車，見到滿車的空位全都鬆了口氣，逕自找了位置坐下。小女孩夾在大人們中間，左右看了看，隨便揀了個位置坐下。
小女孩不是很漂亮，不是能一眼就讓人驚艷，覺得可以當明星似的那種漂亮。但是她長得很清秀。皮膚嫩嫩滑滑的，還維持著從媽媽子宮裡蹦出來時候嬰兒似的那種嬌嫩。小女孩的眼睛挺大，裡頭有一種見到陌生人怯生生的那種感覺。她將半長的頭髮紮成一束小小的馬尾巴，那馬尾巴垂在她的頸後輕輕地搖晃著。她的頭上戴著一個紅色的髮箍，頭髮梳得非常整齊，除了髮際幾撮飛揚的髮絲。陽光從她身後灑下來，她額頭上的飛揚著的髮絲和馬尾巴的尾梢就泛出一種微微的金黃色。
小女孩穿著學校的制服，頸子上用紅色的領巾打了個小小的結。她坐在位置上，無所事事似的望著車窗外的街景。她手裡提著一個塑膠袋，偶爾她的視線會落在那個塑膠袋上，或是自己的紅色皮鞋上。小女孩穿著藍色的百褶裙，白色棉質的半統襪，紅色的皮鞋。小女孩雖然還不很高，但是她有一雙修長勻稱的腿。她穿著白襪紅鞋的兩隻腳踩不到地板，隨著公車前進的節奏搖搖晃晃。所以她的眼神有時候就落在自己的紅色皮鞋上。
過了會兒，她拿出塑膠袋裡頭一張紅色的色紙，隨手摺了起來。沒多久便摺出一隻紅色的紙鶴。
過了幾站，一個女人上車了。她隨意張望著，揀了女孩身旁的位置坐下。
這名女人的年紀其實並不很老。她臉上的皺紋不多，但是眼睛描了很黑的眼線。描了眼線的雙眼就使她看上去略顯得有些年紀。她把頭髮高高挽起，在腦後梳成一個髻。這樣的打扮使她更像一個有點年紀的婦女。
女人坐在女孩身旁。她悄悄的打量著女孩，女孩並不感到她的視線徘徊在自己身上，仍然是張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偶爾低頭望著手中剛剛摺好的那隻紅色紙鶴和自己腳上的紅皮鞋。
「放學啦？」女人開口問道。
「嗯。」小女孩轉頭望她，點點頭答道。
「家住這麼遠啊？搭公車回家呀？」女人又問，和小女孩閑聊起來。
一般孩子讀小學都不會選擇離家太遠的學校，女人好奇，也就隨口問問。
「不遠。就在前面。我是去文具店買東西。」小女孩笑笑，拿起手上的塑膠袋給婦人看。
「哦。學校在哪兒呢？」孩子穿著制服，女人想想，這輛公車好像沒經過什麼小學呀。
「在光明路上，光明小學。」小女孩很有禮貌地回答。
「哦，對對，是有個光明小學。」女孩的回答提醒了女人，她想起來了，公車是有經過一條光明路，那上頭是有個小學的。
「妳讀幾年級啦？」女人又問，這小女孩實在可愛，挺討人喜歡。
「五年級。」小女孩用手比了個「五」。
「哦。五年級啦。」女人注意到小女孩手上的紙鶴。「這紙鶴是妳摺的嗎？」
「是啊。」小女孩露出個得意的笑容。
「妳好厲害哦。」
女人笑笑，小女孩也笑了笑。
公車繼續向前開著。一路上沒幾個人上車，也沒幾個人下車。冷氣徐徐地吹著，這是一個平靜而平淡的夏日午後。
到了十字路口，公車轉了個彎，小女孩轉頭對女人說道：「阿姨再見。」
小女孩的目的地到了，她要下車了。
女人點點頭，對小女孩露出微笑。
公車靠站，小女孩輕巧地跑到車門，跳下車，向前奔跑。
又是一個紅綠燈，公車停在斑馬線後頭。
小女孩下了車，立刻小跑步地跑了起來。她的腳步是那樣輕盈，像是在風中譜著一首舞曲。她的紅色皮鞋在人行道上奔跑，隨著她身旁的塑膠袋一上一下起伏著。
小女孩跑到前面的斑馬線，還回頭望了望停在後頭的公車，然後又提起腳步向前跑去。
慢慢的，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彼端。
女人望著她小小的身影就此消失，忽然發現身旁多了隻紅色的紙鶴。
◎
「奶奶，我回來了。」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在玄關處響起，一直傳到廚房裡。
「回來啦，快來吃粽子，奶奶剛蒸好的，熱的哦。」
小女孩的奶奶今年已經七十歲了，她的頭髮都灰白了，背也有些駝了。她的手上有很多遍佈著的棕褐色的老人斑。
此刻她正坐在廚房裡，繼續在包著粽子。爐子上的蒸鍋嗚嗚地叫著，她才剛剛蒸完了包好的第一批粽子。
「哦，我把東西弄好，馬上就來。」
小女孩脫掉皮鞋，換上拖鞋，飛快地跑到自己的房間裡，把塑膠袋裡七彩的色紙全部倒出來。她數了數，紅、橙、黃、綠、藍、靛、紫，七種顏色沒錯。她小心翼翼地把七種顏色的色紙分開，新買的色紙都顯得乾淨整齊又漂亮。她開心地看著這些色紙。
小女孩把色紙整齊地放在桌上，便跑去廚房吃粽子。
「小心哦，很燙哦。」奶奶叮囑道。
「我知道。奶奶要吃嗎？」
「不用了，妳先吃吧。」
「好。」
小女孩拿剪刀剪斷了粽子上的繩子，剝開綠色的粽葉，粽子的香味溢滿了整間廚房。
小女孩只有一個爸爸，沒有媽媽。
小女孩的媽媽生下她沒有多久，就和另一個男人私奔跑掉了。那個時候小女孩的爸爸也不要這個孩子，把她扔給奶奶照顧。一直到小女孩讀幼稚園，她的父親才接受妻子跟別人跑掉的事實，重新和孩子及奶奶過起家庭生活。
他們都告訴小女孩，她的媽媽很早就死了。所以她沒有媽媽。小女孩從小就認為自己沒有媽媽，但是也不會感到特別難過。一方面是因為她習慣了沒有母親的日子，另一方面是因為她認為她有一個很疼她的奶奶。
不過，有的時候，她還是會希望有個媽媽。因為每個人都有媽媽。
「奶奶，我剛才搭公車回家的時候，有一個阿姨和我聊天。」小女孩說道。
「是嗎？」奶奶年紀大了，對於孩子的話聽得並不仔細，只是隨口應著。
就在這個時候，蒸鍋的聲音又嗚嗚的叫起來了。
「奶奶，明天我要交美勞作業，老師要我們用色紙做百合花，蝦子，紙鶴，各種各樣的摺紙。奶奶妳會做摺紙嗎？」小女孩一面吃著粽子一面問道。
「奶奶不會，去找同學一起做吧。」
「哦。那我吃完粽子就要去小美家囉。」小女孩說道。
◎
女人在小女孩下車之後，又過了六個站牌才下車。手裡還拿著小女孩忘記帶下車的紅色紙鶴。
她走過一條長長的巷子，回到家裡，打開燈，客廳裡空無一人。
她將紅色的紙鶴隨手放在客廳裡的茶几上，走進廚房。
從冰箱裡拿出晚上要做飯用的魚，肉和蔬菜，她忽然覺得寂寞。
她一直很想要個孩子。如果有了孩子，家裡就不會這麼冷冷清清的。她的孩子會在客廳看電視，打電動玩具或是玩洋娃，或是堆積木，不管在幹什麼，見到她回來都會開心而用力地撲到她身上，親蜜地喊著：「媽媽！」
她在廚房忙著做菜的時候，孩子會跟在她的身邊團團轉著，吵著要她幫忙做功課，或是和她分享今天在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事。或是想吃什麼菜，又或是可以幫著她洗米煮飯。身為一個女人她別無所求，她不明白為什麼老天爺對她這樣不公平，她這一生都沒辦法聽見一個那樣可愛童稚，單純的只是發出人性本能的聲音──對她喚著「媽媽」這兩個字。
做完菜，她回到客廳，打開電視，收看今天的新聞節目。看著看著，她有點睏了，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在夢裡，有好多好多的孩子圍繞著她。她忙著照顧那些孩子，忙得幾乎累壞了，但是她卻覺得很開心，一點都不感到疲憊。由於太高興了，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不過因為在睡夢中，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哭了。
掛在客廳裡的鐘忽然敲了十二響。女人被驚醒，望著空蕩蕩的客廳，忽然想起丈夫昨天好像和她說過，今天要加班，不回來吃晚飯這件事。
女人暗罵自己不長記性，眼前的電視新聞不知播到第幾則了，她也不關心，隨手關了電視。
她站起來，走進廚房，把飯菜都收拾好，放進冰箱。
關掉廚房的燈，關掉客廳的燈，她決定回臥室先睡一下。
也許，丈夫待會兒就回來了。
回臥室前，她忽然想起客廳裡那隻紅色的紙鶴……
等他回來，她也許該和他談談找代理孕母的事情了。(200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