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約了她出來。

雖然瘦了一點，眼睛也腫了一些，她還是笑容滿面。

「我很好...」

瞄了我一眼，她輕輕的說，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我知道。」

我拿了一個東西給她。

「呵呵...謝謝你...以前我哭的時候，你總是會找一個很漂亮的給我...」

緩緩摸著貝殼，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別哭，他不值得。」

我說，頓了一頓，「而且這已經是最大的貝殼了。」

海風在這時突然變大，把她的眼淚一滴滴的帶走。

消失在風中。

我握著她的手，甚麼也沒說。

或許，也不需要說。

「還好有你...大了之後，就都沒有聯絡了呢...」

我的肩膀上，突然多了一股重量，還有淡淡的香味。

「妳知道，我會永遠在這裡的。」

「別擔心我，因為我已經決定祝福他了......」

「妳很勇敢。」

就這樣坐了好久好久，我送她回家。

抱起熟睡的她，我一點也不擔心會吵醒她。

不是因為她太遲鈍，是因為這件事，我從小就做慣的了。

輕輕的、悄悄的，抱著她到了家門口。

「守仁哥...」

開門迎接我們的，是小廷。

許久不見，這小子也成長了不少.......

「噓，別吵醒了你姊姊。」

我躡手躡腳的把她抱到沙發上，輕輕蓋上旁邊的外套。

靜靜的凝視著她，想要把一切都記住。

清秀的瓜子臉、長長的烏黑頭髮、瘦瘦的身形、很愛哭卻很溫柔的女孩...

慢慢的，我退到了門口。

「守仁哥，你會再來嗎?」

「等哪一天吧...」關上車門前，我對小廷笑了笑。

然後，我又回到了海邊。

想著想著，眼淚竟然也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好久沒有聯絡了......是嗎?

高中畢業，我託小廷去探問妳的第一志願。

大學畢業，我站在台下，看著第三名畢業的妳，神采飛揚的笑了。

新人找不到工作，妳最感謝的那個網友，把自己的工作機會讓給了妳。

每年的生日，總是會有一份不署名的禮物，由郵差送來。

到了現在，一切都沒變。

雖然難過，但我一點都不後悔。

這就是祝福，加上，我為妳保留的守護。

※


昨天，又是他抱我回家的。

動作還是那麼輕，那麼柔。

就跟我們小時候一樣。

我記得海風的聲音，還有他摸著我頭髮的重量。

一樣，就跟我們以前一模一樣。

「姊姊...我告訴他...好嗎?」

小廷背對著我，聲音顫抖著。

「小廷，我愛他。」

淡淡的笑著，如果沒有我，相信他也會過的很好。

雖然需要一點時間。

「守仁哥不會介意的!」

他對著我大吼，淚水已經滾滾而下。

我知道。

即使以後可能會需要牽著我一輩子，他也一定不會介意的。

就像他為了我受傷，他不介意。

就像把工作機會給了我，他心甘情願。

就像每年，固定寄來的生日禮物，都是那麼的溫暖。

我都知道。

「我愛他。」

輕輕摸著小廷的頭，他在我面前變的越來越模糊。

我卻無力阻止。

如果可以再回到那片大海一遍，我會很高興的。

和他一起。

於是，小廷告訴他我失戀了。

然後，他果然又帶著我去吹海風。

這樣可以把煩惱都讓風帶走。

果然，他又帶著我去檢最大的貝殼。

這樣可以把歡笑都撿回來。

這些都是他說的。

我一直一直相信的。

最後一遍，我清楚的看著他的臉，想把他的笑容清清楚楚的記在腦海裡。

葉守仁，那個從小守護我到大的人。

我很愛，很愛的人。

「小廷，我真的很愛他。」

我又重複了一遍，淚水滴在手中的大貝殼上。

這第999個，最漂亮的大貝殼。

※

為了姊姊，我之前選擇保持沉默。

我明白，為何姊姊總是對守仁哥的關懷視若無睹。

我也知道，越來越常把東西撞翻的姊姊為甚麼都不讓我看到。

讓我看到她在掉眼淚。

說被男朋友甩了的幌子只是最好的藉口，是她最後的限度。

昨晚我看到她在掉淚，拿著守仁哥給她的大貝殼。

這是第一次，她親口說出有多愛他。

就連醫生告訴她診斷結果時，她也沒這麼哭過。

像是永遠停不了的落淚。

漸漸模糊的視力並沒有打倒姊姊。

她依舊是那個愛笑，又有點迷糊的姊姊。

「嘻嘻，小廷，不管發生甚麼事，向前走就對了!」

向前走，就一定會與幸福相見。

誰說盲人沒有得到幸福的權利?

我的姊姊是很堅強的。

堅強的人，才應該得到幸福。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