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10 17:59:52Katrina H. Chan

跳水原創>夏季崇拜

  「坂--井,你太慢了喔!」

  陽光、海邊、伊豆海岸。

  「噢,那裡有冰品攤!」

  MDC慶功旅遊。

  「啊--這裡的空氣比都市好太多了!」

  等待奧運代表名單公佈的兩週。

  富士谷要一站在冰品攤前的隊伍中,等著幫麻木夏陽子教練買她的鳳梨冰棒。他本來是坐在某位MDC成員帶來的遮陽傘下看海,想著幾天前的北京集訓、與中國的比賽。現在就等日水聯的決定了吧--但真正讓要一耿耿於懷的,是那最後一跳,輸給同俱樂部的坂井知季。

  頭一次,輸給別人,輸給這個他最不想輸的人。

  看著MDC的其他人興奮的大喊著奔向蔚藍大海,要一認真的回想著知季的最後一跳,完美的向前翻騰三周半抱膝。精準的軌道、漂亮的弧線,讓要一燃起鬥志的就是那一刻。那不是女子組冠軍秋月湊的表演張力與平衡感,而是另一種感覺……好像他擁有翅膀,鳥兒的翅膀。

  他的潛力到底還有多少?麻木夏陽子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引出他的能力--

  「噢,富士谷,你在這裡啊?」

  麻木教練突然出現在他背後,以那把傘是她帶來然後她現在要用為理由,叫他去買支鳳梨冰棒給她。

  今天的日光有點強烈,要一望了望這片早上十點多、萬里無雲的天空,不知道可以撐到幾點呢?這種天氣很難不中暑,如果待到下午一兩點,肯定會熱昏。前方的人數越來越少,要一心不在焉的往前走了幾步,視線轉向大海,鎖定在MDC成員們身上。知季跟丸山禮次在互相潑水,像是沒到過海邊的小孩,興致高昂的進行狂歡儀式。幸也則一如往常的趴在他在充氣虎鯨上,在海面上漂浮。往旁邊看過去,麻木教練的遮陽傘依舊在那裡,但是本人--上哪去了?

  「少年仔,你要什麼?」冰品攤的老闆問。

  要一根本沒發現自己已經走到攤前。他眨了眨眼,突然想不起來麻木教練要他買什麼。

  「呃……鳳梨冰棒。」他緩緩的說,想了一下,又補上一句,「兩支。」

  匆匆的付了錢,要一手持兩支鳳梨冰棒,走回遮陽傘那邊。麻木教練還是消失蹤影,要一只好在傘邊等待。她說她要用傘……那麼人呢?傘還在這裡,人卻無影無蹤,到底是什麼意思?

  拿了兩支冰棒,獨自一人站在傘邊,一臉在等別人的表情,要一感覺到自己好像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當然跟他是不是個常勝的跳水選手無關,關注跳水這類危險競技的日本人屈指可數。要一揚起眉毛,注意到麻木教練的傘是很經典的公主式粉紅色洋傘。她的傘解釋了某些事情,那些惱人的目光從何而來。

  哼,想太多。

  他瞧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兩支冰棒,納悶著自己沒事多買一支要做什麼。也許是為了應景?在沙灘上吃著鳳梨冰棒,的確很有夏天的感覺。雖然人稱「天才」,要一偶爾也會覺得這稱呼有點諷刺--有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參加比賽,好像是教練幫他報的;加入MDC,應該是因為他的父親--或者說,「富士谷教練」--隸屬這個跳水俱樂部……零零總總,好像沒有一樣是根據他的自我意志決定的。

  連他去買冰棒也是有人要他去的,還是那位半路突然殺出來、宣稱要保護MDC的麻木夏陽子,也是他的勁敵--坂井知季--的指導教練。

  似乎是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在等女朋友的大笨蛋,要一嘆了口氣,坐回洋傘下,拆開其中一支冰棒的包裝,咬下第一口。

  仔細想,他已經許久沒有碰這一類的甜食了。

  果汁冰具有一定的硬度,但是一接觸到舌尖的溫度,它隨即開始融化,釋放出果汁原有的味道。從夏季盛產的鳳梨搾取出來的金黃,融在口中的微酸與甜,勾勒出了夏天陽光灑在大地上的畫面,和實際在眼前的蔚藍大海互相呼應。就像最完美的跳水表演,與譜出詠嘆調的水聲共鳴,鳳梨果汁與炎熱的合聲,有異曲同工之妙。要一早就忘了季節轉換的奇妙之處--一年四季泡在水裡,寒冷與清涼幾乎是同義詞--在這一刻,他找回了一點感覺,對於夏天的感覺,一份很單純的感動。

  陽光照在海面上的反光,和金黃色的果汁,都是很純粹的感動。

  冷笑一聲,要一的視線劃過遙遠的海平線,他此刻身處的環境、氣氛,一切的一切跟他,富士谷要一,十分的不搭調。雖然在一般人眼中,「跳水」是夏季的競技,但對於「完美主義者」的要一(其實可以說是「完美精密儀器」),那種漫畫、電影中常見的夏天的熱血澎湃,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如果中學生和高校生是最該熱血的族群,那櫻木高中一年級的富士谷要一,肯定是太晚讀高中了,他的絕對理智跟他的年紀完全不成正比。

  「要一,到海邊來,一直窩在傘下好像不太好喔。」

  拿著冰棒的知季突然闖入要一的視線範圍。一如往常清澈無比的眼神,要一難得感覺到自己有一瞬間的慌張。眼前這位小他兩歲的少年,正是熱血夏季的代表。他小小的喘著氣,頭髮還滴著水,反射過來的光線讓要一看得有點茫然。

  知季坐到要一右手邊,拆開自己的冰棒包裝。

  「果然夏天還是要到海邊來才對……麻木教練說的沒錯,都市裡頭的太陽簡直是烤箱的火源,感覺真的很糟糕。」他說,看了一眼手上的冰棒,是巧克力雪糕,「話說回來,北京的天氣也是有點熱得很誇張,空氣也不是很乾淨,人又多。不過那裡會看跳水比賽的人也很多,那次比賽的觀眾人數比我在日本參加過的每一場比賽總和還要多。中國的跳水選手也不少吧,跟我們這邊比起來……好像很多運動競技都是這樣呢,跳水、競跑等等的,奧運場上拿過不少獎牌,似乎也有人在美國職籃比賽吧。人口眾多,人才就多,小黃他們很厲害呢,能夠從這麼多人裡面脫穎而出。」

  他什麼時候這麼多話了?

  「對了,秋月同學不知道怎麼樣了呢,離開北京之後就沒跟她聯絡了。不過我有她的電子信箱地址,也許可以寄封信給她。她那次的比賽表現真的好精采,好像那是她的SOLO舞台,全場觀眾都看得目瞪口呆呢,到時候奧運的女子代表肯定是她。這次集訓,我可以進步,也是多虧她給我的提示,我才會注意到原來身體的平衡這麼重要,不然比賽當時可能會變成你的拖油瓶吧,尤其那場比賽這麼重要。」知季咬了一口雪糕,又繼續說下去,「對了,還要感謝麻木教練在我迷惘的時候拉了我一把。其實真的很謝謝她當初把我推去參加集訓啦……還有沖津我差點忘了要跟他聯絡。要不是他受傷,不然這次跟小黃他們比賽的,會是你們兩個,我根本沾不上邊。」

  「如果女子代表權落到秋月手上,那麼,只會剩下一個奧運代表名額呢。你說,那會是你的還是我的?」

  要一一字一字慢慢的說,嘴角劃出了一個有些邪惡的弧度。

  「欸?」知季似乎被這個突兀的問題嚇到,眨了眨眼。

  「就憑你的直覺回答吧。」

  「呃欸,這個嘛……」他小聲的說,又吃了一口雪糕,煩惱的表情只維持了一秒鐘,隨即綻放笑容,「當然是你啦,要一,你最厲害了耶!」

  嗯哼,開始動搖了……如果是之前的話,知季肯定會毫不猶豫回答。

  這個傢伙越來越有趣了。

  「我們暫時別談這件嚴肅的話題,阿知,」要一說,壓住自己想繼續惡作劇的衝動,「先告訴我,你到底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話了?」

  「會嗎?大概是在北京集訓時,常常要跟秋月同學對話的緣故吧!晚上去天台吹吹風時,經常會碰到她。她總是有不少煩惱的樣子,可是又不說出來,我只好想辦法跟她聊天囉,不過多半的時間比較像我在自言自語啦。」

  「難怪她在你上場前會跟你說『期待你的表現』,我當下有點嚇到。」要一說,會意似的點點頭。秋月給人的感覺,言簡意賅一個字:冷,但是遇上知季,那種冰山般的寒冷好像被太陽的溫暖給融化了。其實無論是誰,遇上這個陽光到不行的跳水狂,很難保持自己原有的冷酷態度。

  自已似乎也是如此吧,要一想道。

  「我在去北京的飛機上曾經不小心撞到她--記不記得我去拿水,結果回到座位時整個濕得很狼狽嗎?就是不小心撞到她……」知季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後來發現她也參加集訓,我嚇了一跳呢。有一次晚上跑去偷偷練習--就是被你發現的那一次--就有遇到她。那天晚上跟她聊了不少。她說她看過我在國中組的比賽,而且是在那之後才開始學跳水的。秋月同學真的很厲害,短暫的時間就可以在北京拿下女子組第一名。在奧運派她上場,日本肯定可以拿下好成績吧。」

  現在的知季絕對是滿腦子的奧運、奧運,還有奧運。

  「我現在隨便問個問題,你就隨便回答好了。」要一說道,嘴角微微揚起,「你剛剛一連串說的很多人『很厲害』,那麼,中華飛行隊、秋月湊、麻木夏陽子、沖津飛沫、跟我--富士谷要一,誰比較厲害呢?」

  要一大概是愛上這種逗他的感覺了……知季再度陷入稍早混亂與煩惱,露出困惑的表情,而那表情正中下懷。他的視線移向大海,似乎在猶豫接下來要說什麼,沉默的吃著自己的巧克力雪糕。

  沒必要這麼認真,阿知。要一真的很喜歡看他的傻樣,說實在的……有點……可愛。

  「如果是以前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是你……」知季緩緩的開口道,吃掉了巧克力雪糕的最後一口,「不過,自從有麻木教練指導我、沖津加入MDC、參加北京集訓,我突然發現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強者並不是只有要一。但是--」他拉回視線,直直對上要一,一臉認真,「我還是覺得最厲害的是你,不只是因為你的每一個動作都很完美,永遠可以吸引目光、得到其他人的掌聲,而且當初拉我進入這個多采多姿跳水世界的人,就是你,要一。」

  看著知季帶有跳水池湛藍色彩的的雙眼,要一想起六年前在池邊遇到他的事。當初被他拉進跳水這個無底世界的少年,現在是他的夥伴兼競爭者、燃起他鬥志的板機,要一覺得當初那句話真的問對了。

  「你真的是個很有趣的傢伙。」要一半自言自語般道,望著知季的認真表情,不自覺的笑了。

  「那,換我問你問題了,要一……」知季認真的眨眨眼,「你拿著兩支冰棒、一個人坐在這裡,要做什麼?」

  要一完全忘了麻木夏陽子叫他買冰棒的事,也完全忘了他自己原本在吃冰棒的事。他瞄了一眼右手上的鳳梨果汁冰,融化掉的體積比他吃掉的還要多,現在他的手被果汁弄得黏黏的。左手那支未拆封的看起來也岌岌可危,包裝像是被太陽曬昏頭似的微微凹陷。

  「都融掉了……是鳳梨冰棒耶,真可惜。」知季仔細打量了要一的右手,又看了看另一隻手上的冰棒,嘟起嘴巴咕噥道,「剛剛本來想買鳳梨冰棒的,可是賣光了。」

  「噢,我左手這支是麻木夏陽子要的,不過她人不知道消失去哪了。」要一說,「你有看到她嗎?」

  「沒有。」知季說,仍然看著麻木夏陽子的冰棒。

  「她說她要用這把洋傘,叫我去買鳳梨冰棒,結果現在消失蹤影。」要一呼了一口氣,「莫名其妙。」

  知季沒有說話,視線繼續鎖定要一左手上的物件。

  一副想把它給吃了的樣子。

  「你該不會是個鳳梨愛好者吧,阿知?」

  「答對了,要一。」知季說道,依舊看著那支未拆封的冰棒,「鳳梨跟要一的跳水,我都很喜歡。」

  阿知,你顯然是被這支鳳梨水果冰棒迷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雖然這胡言亂語……呃……說得有點認真。

  「鳳梨冰棒最適合這種季節了,在海邊悠悠哉哉的享受陽光時,周遭景色跟氣氛和果汁的顏色很搭調。咬下去的冰涼感,同時溜上舌尖的酸甜,跟跳水時入水的瞬間一樣刺激、迷人、讓人瘋狂。」知季勉強把視線從冰棒拉開,再度看著要一,「無論是跳水或是鳳梨,不能了解的人,這輩子是白活了。」

  這個傢伙認真起來,說這些話也是……很有趣。

  「你……」要一忍著想要大笑的感覺,將左手的冰棒湊到知季面前,「想吃嗎?」

  有時候要一會覺得,自己會的把戲也就那幾招而已。

  知季的認真表情隨著要一的句子轉變為茫然:「欸?」

  「我說,你想吃嗎?」要一又重複了一遍,「這支就給你吧。」

  疑惑又一次的爬上知季的表情,那雙眼睛直視著要一,似乎在確定眼前這個人所言是否屬實。

  「你確定?你剛剛說這是麻木教練的耶。」知季眨了眨眼,滿滿的困惑擋不了一絲絲的期待,「她等一下如果回來--」

  「就別管麻木夏陽子了,錢是我出的。」要一打斷他的話,「要或不要,二選一。」

  一、二、三。

  「呃,那就……謝、謝謝了你。」知季低下頭,接過那支岌岌可危的冰棒,默默的拆開包裝。

  真是的……

  「不客氣。」要一說,嘴角上揚。

  在知季享用著那支鳳果汁冰棒時,要一再度望向遠在天邊的海平線。稍早的緊繃感好像消失了吧……從抵達這個海灘開始的胡思亂想與負面情緒,碰上這個天然傻氣的坂井知季,要一大致能夠理解為什麼他能夠跟秋月湊對話。夏季的陽光可以融化兩極的冰,可以讓所有不愉快的想法煙消雲散。也許知季就是那夏天的太陽吧?一樣的純粹、一樣的美好,或是像鳳梨冰棒的--輕鬆的甜。


Fin?

 

  「哎呀,我果然沒記錯……知季很喜歡鳳梨。」夏陽子眨了眨眼,視線鎖定在前方傘下的兩人。

  這裡是自家遮陽傘後方五十公尺處的樹下。

  「看起來,富士谷那孩子的心情,似乎比較舒暢了吧。」夏陽子自言自語道,微笑,「知季真的很適合這一類的工作呢。」

  夏天與青春,真是美好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