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當冬樹發現自己又望著公園椅發呆時，已經將近五點。一樣的納悶與不耐煩湧上心頭。到底是怎麼了……

　　一定是太久沒在社團活動看到西澤同學吧。超自然研究社只剩冬樹一個人，日子又開始無趣。看著空蕩蕩的教室，難免會懷念起之前的大小事－－雖然有些莫名其妙（西澤家太有錢了……），但那些已成冬樹生活的一部分。日常生活少了一塊，神經短路也不是奇怪的事。

　　不，這樣的解釋不對。冬樹的腦海裡響起一個聲音。理由非常明顯，他正期待著什麼，什麼曾經發生過的事。昨天回家的路上、抵達家門時、二樓看夕陽的時間，答案當然是－－

　　手機就在這時響了，好像預設好似的。

　　「喂？」

　　「冬樹嗎？我是睦實。」聽見聲音，冬樹的心差點跳出來，「你現在有空嗎？」

　　「呃……有啊。」今天不用值班。

　　「那麼……」

　　冬樹根本不知道他的耳朵收到什麼訊息。腦中一片空白，他只感覺到自己回答了什麼，然後自己的腳就帶著他前進。

　　噢……今天放學回家的路上……真的發生好事了。

　　五分鐘後，商店街的咖啡店出現在冬樹的視線範圍內。顯然，這裡就是目的地。

　　睦實找他到這裡，要做什麼？

　　冬樹疑惑的推開門，店內的光線較弱，讓他眨了眨眼。他勉強辨認出桌椅的擺置，環顧四周，然後－－他看到了。

　　睦實坐在窗子旁的座位上，正在傳簡訊。他的神情有些嚴肅，非常認真，甚至連冬樹走到桌旁，都沒注意到。看著他的表情，冬樹大概想得到，他在傳簡訊給ＫＵＲＵＲＵ，而且跟希德克有關。

　　說真的，在那一瞬間，冬樹有點失望。

　　「呃，學長？」冬樹小聲的說，「在跟ＫＵＲＵＲＵ通訊？」

　　「噢，你到啦。」睦實現在才注意到冬樹，「先坐下吧，ＫＵＲＵＲＵ的資料可能還要一點時間才到－－」

　　沒想到，冬樹才剛坐進那張軟得不像話的椅子，睦實的手機就發出嗶聲，宣告希德克的祕密已經在睦實的手機記憶卡中。

　　「怎麼這麼快？」睦實咕噥道，狐疑的看了手機一眼，但他沒有打開訊息，而是看向冬樹，微笑，「你要喝什麼嗎？」

　　噗通。

　　「一、一杯冰水就好了。」冬樹沒辦法習慣跟睦實雙眼相接，外加笑容－－他真的需要ＣＯＯＬ　ＤＯＷＮ，降溫、冷靜。

　　話說回來，從傳遞時間來看，ＫＵＲＵＲＵ傳來的資料一定很短。

　　熱血流過大腦，造成的隆隆聲響在冬樹的腦中迴盪。他看見睦實跟服務生說了什麼，視線在睦實的臉上逗留，心中想的卻是另一回事－－自己中午跟姐姐說的話，是否會在接下來的五分鐘內被推翻？說不定訊息只有「他是間諜」幾個字，或者是「敵軍外星人」。冬樹很輕易的就相信希德克，是因為希德克在談論姐姐時，表情十分沉懇。但根據過去經驗，睦實注意到的疑點，常常是事情的關鍵。

　　「那個傢伙有任何行動嗎？」睦實問，把冬樹從混亂思緒中叫醒。

　　「目前沒有。」冬樹回答，「不過，昨天晚上－－」

　　他簡潔的說明昨晚軍曹的異狀和他的推測，以及在屋頂上的事。

　　「所以他們知道那個傢伙的真面目，」睦實說，「但是那個傢伙封住他們的嘴。」

　　「事實上，軍曹也提到，如果他們說出希德克的真實身分，會被軍法審判。」冬樹說。

　　「線索有點亂……」睦實又看了手機一眼，但他沒有動作，「他可以控制天氣、吸收掉光束子彈，還能夠控制別人的行動。光從這些，可以下定論，他一定不是地球人。他們有組織型態，短期任務制，與外星人有頻繁的接觸機會。從ＫＥＲＯＲＯ的消極態度，可以看出，那個傢伙－－或是組織－－具有強烈威脅性。那麼，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我不相信原因就是他說的－－『保護夏美』。」他銳利的雙眼直接對上冬樹，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顯然，冬樹的昨天傍晚冒出的想法是對的……

　　「希德克說那些話時，表情很認真，」冬樹說，控制住發抖的聲音，「我跟姐姐都覺得應該相信他。」

　　他迎上睦實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他，意志堅定。

　　「你們都相信他啊……」睦實低聲道，「那就算了吧。」

　　睦實靠向椅背，手插入口袋，用「接下來呢？」的眼神看著冬樹。

　　這種眼神更令人難受……而且，難得出來喝下午茶，氣氛就這樣僵掉了。

　　「呃……」冬樹看向旁邊，想找個話題，但腦中一片空白，「我想……那個……」

　　「西澤桃華還是沒回來，對嗎？」睦實冷不防拋出這一句，笑容又爬回臉上。

　　「沒錯。」冬樹一面慶幸找到話題，一面思考他拋出話題的意思，「沒她的消息。」

　　「所以超自然研究社－－剩你一個？」

　　「對啊……」冬樹咕噥道，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學長要不要參加？」

　　睦實的表情有點為難。

　　「我放學之後常常要忙，沒辦法參加……」他說，有點遺憾的意味。

　　失落油然而生，冬樹勉強發出乾笑。

　　「噢，沒辦法，那我只能等西澤同學了。」冬樹喝了一口水，那杯水加了幾滴檸檬汁。

　　「她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吧！」睦實大概是看見冬樹的奇怪反應，補上一句，「很快就會回到正軌的。」

　　一種直覺告訴冬樹，從昨天傍晚遇到睦實開始，一切都變得讓人難以理解，顯然很難變回原樣。雖然有點莫名的不甘心，但冬樹感覺得到，睦實昨天拜訪日向家，原因可能不光是實體化筆，還有一點「私人因素」－－面對姐姐，睦實永遠在笑，那是冬樹很喜歡的表情。

　　「你覺得……」冬樹脫口而出，盯著睦實的銳利雙眼，「我姐姐……怎麼樣？」

　　天啊，好老套的題目，可是一語道破冬樹的疑問。

　　「你問這個……很難回答耶。」睦實的視線本來直接對上冬樹，很反常的，他移向地面，「嗯……呃……怎麼說……」

　　睦實沒有臉紅，只是單純的語塞，冬樹開始好奇，他到底有什麼看法。

　　「學長，我不會跟姐姐說的。」不知道為什麼，冬樹有點想笑，雖然心臟狂跳。

　　「冬樹……你該不會是想套出什麼吧？」睦實再度對上冬樹，「是ＧＩＲＯＲＯ嗎？」

　　這個對話造成的效果，跟先前的氣氛有點不同，有點像那些肥皂劇，產生「幻影的泡泡」－－整個空間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味道。

　　「如果他想問，他會直接找上你。」冬樹說，還是有點不習慣四目相接，心跳加速。

　　「這個問題很麻煩，」睦實再度把眼神別開，「怎麼回答……」

　　「一個形容詞就好了。」冬樹馬上說。

　　睦實緩緩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噢，好吧……」他小聲的說，「嗯……夏美是個很可愛的學妹。」

　　臉不紅氣不喘，像是單純的在回答一個問題。

　　「喔……我知道了。」冬樹說，胡亂的抓起玻璃杯，一飲而盡。他這才覺得，檸檬味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