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時間會證明《未成年》、《世紀末之詩》、《lipstick》是二十世紀九○年代最重要的日劇作品。一部優秀的作品總是同時具備美妙的立意和高超的敘事。本文將從敘事的角度考察了《世紀末之詩》和《lipstick》的寫作技巧。

講故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有限的時間內講好一個複雜的故事更是困難。野島在《未成年》中便展示了高超的敘事技巧，以群像的手法創造出戶川博人、室岡仁、板詰五郎、神谷勤、田邊順平五個青春少年的形象。在故事的開始，野島以博人為主線、其餘幾人為副線，展示了青春的迷惘、反叛和純真；隨著故事的發展，在外界的重重逼迫下，幾人的命運幾乎是不可避免的走上了同一條道理——以出走來反抗殘酷的社會，在注定失敗的鬥爭中純真的友情和美好的愛情演奏出了最激動人心的樂章。野島駕馭多人物、多線索故事的能力令人欽佩。

從某種意義上說，《世紀末之詩》的敘事難度尤在《未成年》之上。從表面上看，《世紀末之詩》的結構相對簡單，劇集以野亞和百瀨為主人公，通過一個個獨立的故事來考察真愛的可能。實際上，單元劇短暫的時間給敘事帶來了很大的難度。在每一個故事中，必定出現的人物包括野亞、百瀨、裡美、佑香、美亞、千秋，然而故事真正的主角是每集中特別演出的男男女女。和其他單元劇不同，野亞和百瀨與這些真正的主角基本上沒有工作、生活上的往來，如何把兩人加入故事，使之成為故事的一部分，又保持他們的中立性，以獨立的視角來考察真正主角的活動，其實並不容易。更困難的是，如何把裡美和佑香加入故事。裡美和野亞若有若無的戀情的發展，佑香與百瀨血濃於水的親情的展示，始終是劇集重要的副線。在短短的時間內，把所有鬆散聯繫的人物融合在一個故事中是需要深厚的功力的。

面對這些難題，野島採用了一些討巧的手法來解決。為了讓野亞、百瀨和故事的主角發生聯繫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偶遇。野亞開著車到處販賣自然有很多機會結識漂亮女性，於是在第一集中，他在橋上遇到了小川小堇；在「潘多拉的盒子」中，他在路上撞倒了仁科鏡子；在「森林裡的熊戀愛了」中，他甚至撿回了一個天使。為了把裡美、佑香也加入故事之中，野島總是想方設法使故事的主角和她們發生聯繫，於是故事中出現了裡美的小學同學、裡美的學生、裡美的朋友、佑香的朋友、佑香的追求者，當然還有百瀨以前的朋友和女友。野島以一張錯綜複雜的關係網把所有的人物都網在一起，讓故事平穩發展的同時，也讓人感歎：這世界太小了。

光把人物網羅在一起不行，還得讓野亞和百瀨介入主角的故事之中。一般說來，野亞天真善良，有同情心，容易受到他人信任，作為主線，他是故事的主要見證人。故事的主角通常會直接向野亞陳述他們的遭遇和感受，從野亞處，觀眾可以從正面瞭解主角的故事。相反，百瀨老成精明，遍嘗人間冷暖，僅從隻言片語便能推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作為副線，他負責從側面描述故事。主線和副線交錯敘事，到了故事的結尾，兩線相會，純真的野亞和滄桑的百瀨在思想碰撞的火花中共同體會真愛之難求。在野亞和百瀨的不斷交流中，野亞這個人物也在自我成長。故事開始時，野亞一般只能聽百瀨訓話；隨著劇情的發展，野亞開始提出自己對真愛的看法；到了劇集的最後，百瀨指出野亞已經成長為另一位世紀末的詩人。伴隨著野亞的成長，裡美漸漸被他感動，他們之間的愛情也漸漸展開。通過野亞這一核心人物，野島巧妙地把多條敘事線索融合在一起，始終保持了故事的連貫性。

舉個例子來說明一下。在「墜入情網的橄欖形麵包」中，首先是佑香在朋友家的麵包店打工，引出了神奇的愛情麵包和麵包的製作者石田。然後，野亞受佑香所托在石田家暫時工作，在晚餐中，聽石田講述了他和他死去妻子的故事。在野亞被石田的癡情所深深感動時，百瀨卻通過品嚐麵包和回憶過往的經歷，隱隱察覺了真相。終於，真相被揭開了，對於真相不同的解讀，導致了野亞和百瀨激烈的衝突。負氣出走的野亞清晨時在海邊被裡美喚醒。裡美淡淡的吻和沉靜無語的大海，給了故事一個憂傷的結尾。

最後說明一下，妖精般的美亞實際是野島最討巧的敘事工具。美亞是一個非常讓人放心的聆聽者，她永遠不會洩露他人的任何秘密。於是，故事中的人物往往滔滔不絕地把大段的內心獨白說給美亞聽。這樣，野島便異常輕鬆地就讓觀眾瞭解到故事的真相和人物內心中最隱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