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向的定義是什麼?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外向.演講和唱歌拿到好成績,全是老師點名我去做的,為了當一個好學生,就盡全力完成我的任務.一回家,爸媽想看我表演,我超級不願意,也不習慣他們老叫我在親戚間重現學校得名的盛況.爸媽不了解,他們的么兒終究是個害羞的小孩,獎狀並沒有改變我的個性.

我也不懂叫人,家裡很少跟親戚往來,媽媽有10個兄弟姊妹,還沒認清楚誰是誰,就要叫”阿姑(舅舅)”,叫”阿ㄍㄧㄥ(舅媽)”,他們說的全是台語,我又聽不懂,偏偏要我笑要我抱還要”給阿公喜歡一下”,我都僵硬照做,因為我也想當個好孩子,雖很尷尬,臉很紅,臉紅更可愛,更可愛令我更想躲起來.

幼稚園模糊的片段,當年我個子高又可愛(真不是老呂賣瓜),被老師挑去演講.我忘了是朝會還是畢業典禮?總之老爸幫我寫了三分鐘講稿,當然不可能在他面前演練,看到老爸嚴肅的臉,稿子更難背了.我私下對著也沒多會認的數字錶計時,背完大概2分50秒,非常完美的標準時間.

某個有大太陽的早晨,我被叫到升旗台中間演講,升旗台後面是水泥製的大象溜滑梯.記得很清楚,校長還在介紹我的演講內容時,我忘了他說些什麼,但我已-經-開-始-演-講-了,也就是說,我一站上台的那一刻,腦海中的馬錶就按下去了,我跑得像馬一樣快,不!一定要比馬還快,因為……站在台上實在太痛苦,那麼多雙眼睛在看我,按照那個年紀的語氣,我一定是說:“台下有好幾千個一百的眼睛!......”

那種緊張太教人不舒服,感覺頭皮起了痱子!所以我一定不到三分鐘,也許只用了一分鐘,背完我的稿子!
校長笑說:”呂如中小朋友,請開始演說.”

我不知道要開始什麼?我已經講完了.

校長又笑說: ”呂如中小朋友,請開始.”

怎開始了呀!我講完了呀!
校長收起笑臉:”你可以開始說了喔!”

我聽不懂,也不看台下,只是盯著校長禿禿的頭頂不看他的眼睛.我講完了,讓我下台好不好?

……

不知過了多久,老師們才反應”如中剛才在校長還在致詞時已經開始說了”,然後大人們希望我重說一次,我沒辦法,我的羞已從臉紅到腳趾,我想回教室,瞬間長滿的痱子很癢,讓我離開好嗎?......

日前無意間經過我唸的幼稚園,已經改成豪宅大樓,那升旗台的位置,溜滑梯的材質,陽光的溫度,校長發亮的頭頂,及我的癢,竟全歷歷在目!

這是我人生第一場演講,大概5歲.

校長您知道嗎?那位一分鐘快速背完稿子在台上放空的小朋友,如今已經主持過三千場活動了!

呂如中20191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