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T：

對不起，不是故意要麻煩妳的，但還是請妳把這封信，轉交給L，這是我給他的最後一封信，也是最後一次跟他說話。

包裹裡有兩包他喜歡的香菸，也麻煩妳交給他。
我知道妳愛他，也知道只有妳才有資格擁有他。
但是，坦白說，妳我同樣身為女人，一定都知道深深愛著一個人的辛苦與快樂，我不能跟妳搶，因為我知道我重幾兩。

L，我該走了。
不敢當面向你道別，是因為我怕我哭瞎自己的雙眼，你知道我很怕痛，所以請你原諒我的不告而別。

今天下午的飛機，將帶我到另一個沒有你的味道的世界，因為那個國家不進口，也不製造香菸，我不必擔心走在路上，還會聞到煙味。

我知道你抽的是銀色Davidoff，味道總是比其他品牌淡了許些，但香菸的味道對我來說，永遠都是一樣的。
你一定記得，我為了爸爸一直不肯戒菸的事鬧過N次離家，你也一定知道，我有多麼痛恨煙味。

三年前的那個大雨天，你騎著腳踏車衝進我家騎樓內，大雨讓你的腳踏車失去了煞車的功能，我家賓士轎車銀色的漆被你撞花了整個左半邊，還陷了幾個凹面。

拼命向我解釋一堆我不清楚的理由，我只是請你離開，我知道你擔心理賠的事，但我只是請你離開，因為車子不是我的，我也不喜歡有煙味的賓士，既然全家人都不在，我也不會告訴我爸這是誰的傑作。

但是，你沒有走，你在我家騎樓呆坐了五個多小時，只是為了向我爸爸說一聲抱歉，並且負擔所有的烤漆費。
我爸爸請你抽了一根菸，你說，那是你人生的第一根香菸，你堅持用火柴點燃，偏偏我家只有瓦斯爐可以借。
你不知道，因為我永遠都不會對你說，我喜歡你抽煙的樣子，那是我第一次站在一個正在抽煙的人旁邊。

「不要把妳的頭髮剪掉，長髮適合妳秀麗的臉。」
你在離開前轉頭告訴我，讓我紅著臉與你相對。

但是，我們並沒有因此而開始約會，因為我拒絕了你一共二十七次的邀約，不管是陽明山，電影院，西門町還是淡水，我從來不曾點頭答應跟你約會，你還因為這樣寫了一封長二十七張的信，但內容只有一句話....

「為什麼？」
一共三千兩百四十次為什麼，讓我看得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之後，我幾乎每天寫信給你，即使你家離我家僅僅數里之遠，我還是不放棄我寫信給你的習慣與堅決。
你問過我很多次，為什麼選擇寫信的方式來交換你我之間的感覺？
我總是笑著不答，因為在信中我也說過許多次，寫信給你，是因為我喜歡郵票與郵票間的美麗之龤C

在你大學畢業那天，我在校門口等了你半天，直到校門口警衛發覺我的等待，才替我連絡到正在參加社團惜別會的你，你氣沖沖的跑來，把我罵得一頭狗血，只是因為我沒有告訴你我要來，也沒有帶雨傘。

但是，你知道嗎？我親愛的L，那天是我第一次抽煙，盡管大雨下了半天，盡管兩盒火柴沒有一根成功的點起火炎，但我還是很高興，因為我想告訴你，我愛上了你的煙味，在你出現在我生中的第六百四十二天。

但是，也在同一天，我知道了T對你的愛戀，早已經開始了一年。
我親眼看見她對你的付諸行動的傾慕，一句一句讓人羨慕的「我愛你」，似乎在天地間迴盪著，但對我來說，這三個字的意義，像是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給另一個人一樣的巨重。

所以我不敢讓你知道，我只能羨慕別人有說出來的能力與勇氣，也只能訴之筆墨中。

T是個好女孩，她總是有讓人看不膩的笑臉，清爽的短髮讓人迷戀，不管是豔陽還是雨天，她就像個活在人間的太陽，我找不出形容詞形容她的耀眼。

她總是輕聲細語的說話，每一個字都讓人發自內心疼憐，她總是在你失意的第一時間適時出現，就算不能替你解決，也會給你足量的安慰，她總是多一份心在你身邊，為你多擔待的不比任何人少一點。

這就是我和她的差別，儘管我早她出現，儘管我有你喜歡的長髮披肩，但是我輸在我人生的第一步，從此不管走了幾步都是遺憾與後悔。

昨天，T的生日，我知道你將會陪著她一起過，所以我把自己關在家裡，我不想去面對你跟她可能走出愛戀第一步的甜美。

這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我知道卻不想揮之瀰卻。
但就在幾個小時前，你帶著哭腫著眼睛的T，出現在我家門前，看似喝醉的你，對我狂吼似的發洩。

我不知道你跟T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知道T不斷的，不斷的拭著她珍貴的女人淚，在你的身後，她倚柱崩潰。

「S，我要當著T的面告訴妳，我愛妳，除非妳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否則，....」
「S，妳回答我！回答我！妳願不願意？妳到底願不願意？」

你不斷的重複著這些話，不斷的重複著，重複著。
我的手被你緊握，我的心被你的話語揪痛，為什麼當時不來一陣狂風暴雨？
至少我的眼淚可以得到掩飾的藉口。

好吧，L，事隔了三年，時候也該到了，我該告訴你我的一切。

「我聽不見你的聲音，我說不出話。因為我是個聾子，也是個啞巴。」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跟你說話了吧...
你知道我為什麼拒絕你的邀約了吧....
你知道我為什麼只肯寫信給你了吧.....
你知道我為什麼永遠都沒辦法回答你了吧.....

我的愛情在我生下來的那一天就註定悲哀，
我只能自私的隱瞞自己身有缺陷的事實去獲得真相大白之前的快樂，
我只能把我所有的感情用一筆一劃刻下，
我只能眼看著別人對你浪漫式的告白卻仍必須忍痛要自己的眼淚不准流下，
我只能抽著我痛恨的香煙來滿足自己對你的思念，
我只能留住我的長髮來說服自己你會因為喜歡它而看不見我的缺陷。

我只能任由別人愛你，並且要自己替你高興你已經擁有了愛情。

我還能再寫什麼？只能用信跟你說話的我還能再寫什麼？
或許那個沒有香煙的國家會讓我忘記你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但我刻意烙下的煙疤卻已經註定了我不能忘記你的事實。

我走了，親愛的L。這是生離，如同死別一般的。
如果我能說愛你，如果我能說願意.....

S2002/5/27
於深愛你之後，說愛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