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Mario是不難找的。

我有他的手機號碼、有他的e-mail address、
有他家裡的電話、有他的住址，
照理說，我只要想找他，隨時可以打個電話給他，
什麼時候想見面都不是件難事。

但困難之一，在於我討厭電話；
不喜歡打電話給別人，也不喜歡別人沒事打電話來閒嗑牙，
尤其是工作需要專注時，一聽到電話鈴聲就會讓我心浮氣躁。
困難之二，在於Mario正在服役，
這年頭當兵似乎比較輕鬆了，但這並不代表每個人都整天閒著沒事做。

最大的困難，在於我不喜歡打擾別人。
於是有時明明很想見的人，
卻因為顧慮著「可能很忙」「可能沒空」「不好意思打擾」……
諸如此類的原因一再打消見面的念頭。

我對Mario有一種很特殊的感情。
我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卻是深度很深的那種朋友。
他小我兩屆，
初認識他時，他想參加社團學琴，而我在名義上是他師父；
後來他功課實在太重，他漸漸不來社裡了，
但和我仍保持姐弟般的關係，一直到現在。

Mario是個可愛的孩子。
由於他回家的方向和我相同，所以我總是順道載他到我家附近搭公車，
不但省時省錢，可以搭的公車班次也比較多；
第一次載他回家的時候，他坐上機車後座便攔腰一抱，
我一顆心臟差點從嘴裡跳出來，直抖著聲音問他：
「學弟，你坐別人車都這樣抱的嗎？」

他倒是直言不諱：
「才不是，我覺得學姐很好抱啊！而且我覺得我可以信任妳。」

後來慢慢習慣了，
載他回家的時候讓他抱，和他走在路上的時候牽手，
而且也發現自己很喜歡肢體上的碰觸，喜歡直接感受人身上的溫度。
Mario在不熟的人面前極度害羞，
而且說話聲音本來就不大，
所以我和他說話的樣子看來總像在咬耳朵，
再加上我們之間一向有很親近的肢體接觸，難免讓別人有所誤會；
可是我和他都很清楚，既是姐弟，又是朋友，如此而已。

畢業後，見面次數更少。
每次和Mario見面總要聊上好久好久。
他對自己的未來很有計畫，想做的事有很多，固然是件好事，
但看在我眼裡，我卻覺得他計畫地未免太周詳，
絲毫不容許「意外」的發生，
有時難免念他兩句，要他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他則是擔心我太好強，總是扮演大姐姐的角色，
永遠在照顧別人，永遠把朋友擺在自己前面，
可是自己的軟弱卻不一定有人能分擔。

去年樂團辦音樂會，他沒能到，前一天晚上打電話來，
還約好過一陣子他放假，一定見個面，姐弟倆好好說說話。

這個約定一拖就是快一年。

曾經「大膽」試著打電話給他，
他說最近部隊裡很多事情，不太容易放假。
過沒幾天他傳了手機簡訊來，說他週末雖然有假回台北，
可是因為太累幾乎都在家裡休息，
星期天中午家人聚餐後又要馬上回彰化，
和我的約定只好一再告吹。

我當然會埋怨：
你放假的時間都分給了家人和同學、朋友，那分給我的時間呢？
約個時間見面吃飯，真的有這麼難嗎？

埋怨，當然只能在心裡，
總不能讓他覺得我這個姐姐年紀一把了，還在耍小孩子脾氣吧！

於是我在等，等他來找我。
為了我和他之間，這個一直沒有履行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