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我的圳水流深
和你在初春相識,我的友情譜上續編個次序,心喜又多了個學文學的同伴。
晚春將至,邀你共赴一場桐花的盛宴,是春光荏苒莫辜負的雅興來襲,聆花訊而叩山林。
位在龍潭的三坑子,因村中有三條水渠交錯流過而得名,清朝時期水運便利而成為大嵙崁溪貨物的轉運站,船帆點點,桅杆旗幟招搖,船夫的吆喝,商賈的熱絡交易往來,繁華盛景可以想像。「龍潭第一街」指的就是三坑老街,但日治時期大嵙崁溪水道淤積,水運停頓,三坑子旋即沒落。先向你敘述這段歷史,無非是想重申紅塵世事興衰自有變化,我們不可預期於未來,那就珍惜當下,如果可以再許諾永結同心在人間行遊。
這當下所見的三坑子,和十多年前我和一群文史工作者來訪的模樣已不同。彼時的三坑子,真的像被遺忘的隱世聚落,無人聲擾攘,只聞雞犬相鳴,只聞鳥喧蟬嘶,老街上的老厝,一如老人,安安靜靜地佇立在時光中,沒有怨艾,沒有叨言,鎖著一些幽寒只向緩緩爬過的蜘蛛或壁虎傾訴。
後來,三坑子經過一番景觀風貌再造,還有鐵馬自行道的開闢,老去的三坑子又還魂,重新注入年輕的氣息。老街外觀古樸的容顏未變,主祀三官大帝的永福宮仍然素顏,但許多商家冒出來,賣客家粄條、草粿、麻糬、菜包,還有非在地原產的豆花、紅茶冰、藝品店也來湊熱鬧,花花綠綠的遮陽傘、招牌看板霸氣張揚,適逢假日的人車喧嘩,雖帶來商機,卻也粗暴的像為三坑子紋上醜陋的圖騰印記。
我們閃躲著亂停在永福宮門前的汽機車和鐵馬,進廟裡拜拜,無事相求,那就求個心安,求個闔家平安也好。離開永福宮,沿右側的小徑,通往一片碧綠田園,田水間有蝌蚪竄游,溝渠水清見底,再更遠處則是翠茂的山林已敞開懷抱等著我們。
「很久沒有出來這樣散步了。」你輕鬆地說著。
既然你這麼說,我們就在這和熙春日中走個夠。順著石板路上坡,再爬數階修築過的木棧道,往上便是桐花小徑與蝴蝶廊道,山徑另一側還有快百歲的桃園大圳,圳水溶溶蕩蕩,泛著青綠光澤,被風吹落的桐花漂浮其上,負載著美,不知要通往何處去;但其實我們也可以不在乎桐花會漂往何處,因為它從開花到飄墜,總是如此安逸靜好,美的質地,連圳水也會溫柔呵護吧。
圳水流深,水利開發的歷史走了很遠,三坑子聚落的發展更是跨越數百年,看盡人事更迭,我們依在大圳護欄邊凝視,我心裡想的或許也是你想的,都是祈願這片土地間所有靜好的一切,還有像友誼這般值得延續流傳的事物,依舊會如圳水不涸不竭,源源流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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