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記宜蘭之旅 1999/1/14


參加公司旅遊，公司規定：六點半集合，七點出發。早上醒來，意識正朦朧。我還是用我的老法子，喝一杯咖啡，讓我的天在一分鐘內就亮了。

我背上我那塵封已久的綠色背包，套上我牛皮般堅固的鞋，再戴上我惟一的一頂小紅帽。一路吹著口哨，以最早起的鳥兒之姿，輕鬆愉快地跨入公司大門。

安坐在我靠窗位置，看到同事一個個倉惶失措，氣喘如牛地趕在最後一秒鐘，狼狽上車。我打心裡更是暗暗笑想著：「這群女人，就不像我。拖拖拉拉遲到也就算了！一會還要吃什麼暈車藥，上什麼廁所的，真是有夠麻煩啦！」。志得意滿之餘，我哪裡看得見，一朵奇詭的雲，正悄悄打我頭頂飄過。

拖拖啦啦折騰到七點十五分，車子才在一陣鞭炮聲中，緩緩滑出公司大門。我用四十五度斜躺姿勢，優雅地賞玩窗外人車繽紛川流。二十分鐘後，車子才到交流道。突然一陣電波快速傳到大腦指揮中心，震得手上水杯從窗口飛出。待大夥解出密碼，才知軍情緊急！因為駐外大臣：（膀官）發出信號說：馬上就要到緊戒水位了，請求指揮中心下令洩洪。

我望了望窗外，現在剛上高速公路，窗外山坡是一片夜總會。我知道在這種時刻任憑我呼天喊地也是沒有用的。一時之間真覺得開始羨慕起那些「死人骨頭」，無知無覺，根本不用擔心這種內急的問題。

身上眾器官們開始緊急會商，經蒐集情報，車上並無廁所。眾官最後做成的結論，決定要（膀官》共體時艱，再撐著點，因為車子現在高速公路，根本不可能停啊！（膀官》一人勢單力孤，只好默默承受被人出賣的命運。

車過三峽，新店，時間滴滴答答地又過去一個小時，不知不覺間車子已走到山區路段。SOS軍情緊急的電波以更密集頻率傳入。我知道，再不處理的話，也許就要留名青史，恐怕以後要戴面具才能去上班了。

我一面細心注意路上地形物貌，一面靦腆地細聲向坐在身旁的同事L說：「怎麼辦，我好想去上廁所！」那知道她竟毫無血色的對我說：「很正常啊！擠回去就好了。」我怕她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還鄭重向她解釋：「是真的很急耶！」哪知道她不僅不為所動，還大聲向鄰坐的同事H大聲吆喝說：「貓頭鷹說她很想上廁所！」。

一時之間，車上睡著的人，全部醒轉陽世。連唱著卡拉OK的歌者，也停了下來。就在那瞬間，人停格空白了幾秒後，混雜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笑聲開始像潮水般轟隆轟隆從四面八方向我打了過來。

我見事情既然曝光，顯然自己已沒有絲毫矜持之必要。於是要同事L幫我向導遊小姐要求停車好讓我上廁所。同事L轉述導遊小姐的話說：「沒關係啦！馬上就到休息站了。」。有了這句話，跌落死谷的我，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一根點燃的火柴棒般，在眼底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這時，前坐一個很有地理常識的男同事好心地告訴我，我剛剛看到指標，還有十二公里到茶葉博物館，也就是說還要半小時才會抵達！

聽到這句話的我，馬上又從雲上跌落萬丈深淵。真是天亡我也！我猛拉著同事L肥厚手掌不放，喃喃向她說：「救救我吧！」她看我神色已非常人，只好說：「身子躺平，深呼吸，就會不那麼急啦！」話才說完，她已快步離開座位就疏散位置。

這時，又有許多同事七嘴八舌指著窗外說：「趕快看那棵大樹很適合呢！」、「我看妳要準備跟小朋友借『幫寶適』了！」……。內外夾攻，真是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就閉上眼睛，不問世事，總可以了罷。

我開始意識朦朧，身體裡的總指揮，還是不肯放棄。他開始對眾官們發表最後的一場演說：「……相信我，只要每個人多努力一點點，洪水就會因為我們的堅持越來越少。」眾官們都被總指揮最後一句話感動了，所以在這最危急的一刻，仍然沒有一個人肯捨自己的位置而去。

突然有一隻溫暖的手把我搖醒，並且對我說：「就要到茶葉博物館了，可以去妳想去的地方了！」。我火速衝到車門邊等候，一面在心中祈禱著：「只要讓我逃過此劫，我發誓我一定會好好愛世界上每一個人，再也不會隨便討厭別人了！」。

當然，還好一切沒事。最讓我驚訝的是，當車子停妥我急急奔向洗手間的時候，我竟意外發現，還有人跑得比我還快！很顯然，這故事不是我的專利！我似乎誤打誤撞成了替死鬼。

但是我到現在還是一直想不通，為什麼那些人，經歷那麼大的磨難，還可以悶不吭聲，默默承受！

可以想見，從此以後我就再也甩不掉這個十字架，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